高慈發現自己很快就落入了敵人的包圍之中。南、東、西三個方向都有敵軍。隻有北方自己來時的方向暫時還沒有出現敵情。他立即下令,前軍變後軍,馬上掉頭往回撤。他並非懼怕敵人,中了埋伏後立即後撤是一個合理的決定,原地堅守的結果隻能是被圍殲。
高慈不是沒有料到會有伏兵,他也曾派人事先在附近探查,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現。所以最先發現伏兵時,高慈的心情是崩潰的,他完全想不清楚敵人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直到敵人越來越近,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低估了河東軍的機動能力,伏兵竟然是清一色的輕騎兵!這解釋了為何當初白虎軍沒能發現伏兵。因為伏兵埋伏的地點大大遠於高慈估計的位置。沙陀人是等待白虎軍鑽進口袋之後,才一路疾馳過來的。
輕騎兵雖然在衝擊力上遠遠不如重騎,但高速的逼近還是給正在撤退中的白虎軍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戰鬥初期,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白虎軍都處在被動挨打的境地。高慈親眼看著一支訓練有素,戰功卓著的營隊迅速被敵人打殘,瓦解,徹底吞噬。
然而他沒有時間多愁善感,他必須讓大部隊迅速與敵人脫離接觸。隻有這樣,自己才有機會組織起反擊。高慈立即決定,讓落在最後麵的兩個營停止前進,調轉槍頭,列陣迎敵。事到如今,隻能斷臂求生。舍了這兩個營,來爭取剩下七個營的生機。
“肖虎,你快走,我要是不能突圍,白虎軍就交給你指揮!”他神色凝重的對肖虎說道:“猛臣,一定要給我的白虎軍留下一點種子!”
“我不走!”肖虎的回答斬釘截鐵,“白虎軍為了救我才中伏的,我理應留下來斷後,你快點走!”
“肖猛臣!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婆婆媽媽的!再不走誰都走不了!”
“高慈!不是我跟你婆婆媽媽!這種情況下,你認為我帶得了白虎軍嗎?”
高慈一想也是,肖虎此刻蓬頭垢麵,破衣爛衫,完全沒有個高級將領的樣子。他又離開忠義軍係統日久,很多新兵都不認得他。還真難說他能指揮得了剩下的白虎軍。
危急之中,高慈隻能做出一個相對理性的決斷。他不再強求肖虎離開,而是命令副將高啟暫時接替自己,帶領主力撤退。高啟是唐州刺史高冕的族弟,比高慈還大上兩歲。雖然作戰勇猛遠不如高慈,但優點是臨敵冷靜,處事謹慎,是個守成之將。把白虎軍主力交給他,高慈也可以放心。
高啟得令也不做推辭,立即辭別了高慈,策馬向前去追主力。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此時高慈、肖虎以及兩營斷後的白虎軍1000餘人眼看著就要被數倍於己方的河東軍圍住。
高慈將兩個營的指揮使同時叫到身邊,他要給屬下打一打氣,畢竟因為自己的一道命令,兩個年輕人很有可能就要在今日為國捐軀。
兩人很快來到高慈麵前,由於都是身著重甲,所以隻是一齊施以拱手之禮,並不下拜。不過看二人神色,卻並不相同。一個眼神堅毅,麵色凝重,另一個則表情輕鬆,一如往常。
那麵色凝重之人,姓周名文師,鄧州穰縣人,麵容白皙,身材修長,隻留著兩撇八字須,若是脫了一身山文甲,說他是個書生也有人信。另一個表情輕鬆之人則叫做狄泰,唐州比陽人,身材魁梧,須發濃密,高鼻深目,眸子幽藍,似與高慈一樣具有胡人血統。
“怕嗎?”高慈微笑著問。
周文師搖了搖頭。狄泰則道:“末將從來喜臨大敵,興奮還來不及,何懼之有?”
“好!果然是我白虎軍的好兒郎!”高慈撫掌笑道:“咱們布個圓陣,你二人一營在外,一營在內,在外者持槍,在內者持弓,退敵一次則內外輪換一次。如此往複,直至破敵!你二人可聽得明白?”
“明白!”
“很好,那你二人誰先在外?”
“俺願占個先!”狄泰主動說道。
這1000白虎軍就好似一個巨大的磨盤一樣,不斷的消磨著河東軍的進攻,從午時一直打到申時,硬是沒有後退一步,反而打退了河東軍數次進攻。不過,“磨盤”也在逐漸縮小,此時已經不足600人了,而且半數身上都帶著傷。狄泰和周文師已經不再進行內外輪換,因為所有的箭矢都已經射完了。兩個營隻是背靠背的支撐著。高慈雖然一直站在垓心指揮,但身上也中了四五支流矢。他甚至沒有時間將箭矢從鎧甲上拔掉,包紮一下傷口。隻覺得渾身各處都是隱隱作痛,也不知究竟有幾支洞穿了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