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
慶功宴。
褚良即便粗心之人,也發現將士們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了。接連打了勝仗,不該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好好樂上一樂嗎?怎麼大家都是悶頭吃飯,互相之間也不見往日的嬉鬧,而是頻頻竊竊私語了呢?
褚良想不明白,酒也就喝得不痛快,隻大口灌了兩碗,就先離席了。
回府的途中,卻見路上有很多的行人,俱是偕老扶幼,拖著行李,行色匆匆。這些人見到褚良等人,皆是神色慌張,躲躲閃閃。褚良覺得奇怪,問身邊的參軍秦安道:“這些百姓要去哪裏?”
秦安吱吱嗚嗚,欲言又止。
“說話痛快一點!”褚良怒斥道。秦安連忙說:“都是打算出城避難的。”
“避難?”褚良一臉疑惑:“咱們威勝軍打得都是勝仗,他們避個鳥難?”
“老百姓哪懂得這些。他們隻知道咱們威勝軍跟朝廷打起來了。單憑這件事,就足以嚇破他們的膽了,他們又哪裏曉得什麼勝負?”秦安其實說得委婉,百姓可不傻,其實最精明著呢。乾州距離長安近在咫尺,褚良雖然能兩次擊敗神策軍,但還能永遠打勝仗嗎?朝廷可還沒孱弱到那種程度。百姓早已看透,接連的勝仗隻能引來更多的官軍,乾州恐怕早晚有一天要被攻破,不趁著這個時候逃出城,還等到什麼時候呢?
長安,一場更大規模的報複行動正在醞釀之中。楊複恭上書天子,說已經收到來自興元、鳳翔、龍劍、鳳州等地的請戰書。藩鎮已經群情激昂,準備好了再次討伐乾州。就等著天子一聲令下了。楊複恭向李曄保證,這一次,一定能為朝廷找回臉麵。
李曄又沒了主意,隻說從長計議,暫時壓下了這件事。不過在他心裏,其實是不希望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的。之所以沒有同意楊複恭的建議,皆因他自己還沒有想清楚,如何做,才能使朝廷的利益最大化。
此時,身在鄧州的張尋也在緊密的關注著長安的一舉一動。
“對於朝廷的下一步舉動,踏白司的意見是什麼?”張尋在聽完施驚墨的冗長彙報之後,如此問道。
“綜合各方麵來看,有七成的可能性,朝廷還會批準第三次對乾州用兵。而且,規模恐怕還會遠遠大於上一次。”
張尋點了點頭,顯然他認可踏白司的分析。“如此一來,局勢可就有逆轉的趨勢了。”
“朝廷如今也是騎虎難下。為了朝廷的臉麵,天子是不得不征討乾州。所以如果任由衝突升級,最後隻有兩個結局。一是乾州被攻破,褚良伏誅。二是……”施驚墨停頓了一下,似乎不敢繼續說下去。
“二是咱們出兵,把神策軍徹底擊敗,逼天子就範。”張尋替施驚墨說了出來。“也就是說,要麼放棄褚良,要麼大逆不道。嗬嗬,這還真是有些難以選擇呢。”
“請大王三思啊!”一直沒有說話的參軍奚康忽然說道:“此時天下尚未厭唐,不臣之人,天下將會共誅之啊!”
顯然,奚康是怕張尋意氣用事,為了保住褚良,而興兵犯闕。雖說現在忠義軍可以算得上是最強的一個藩鎮了。但也並沒有對其他藩鎮形成碾壓式的絕對優勢。而且,這還得是在忠義軍打著朝廷的旗號行動的時候才有的勢力。一旦有不臣之舉,現在那些聽從張尋命令的藩鎮,到時候還真未必肯做反賊。
“褚良這麼做,也是為大王守住威勝軍。時勢不利就將其拋棄,恐怕會失去人心吧?”施驚墨委婉的反對奚康的意見。
“孰輕孰重,褚良心裏應該也有數。有些時候,為了大局……”
“可如果讓楊複恭得逞,失去威勝軍倒還其次,楊複恭恐怕就會更加跋扈,而楚王的聲望將大受影響啊!有些事情,既然早晚要做,不如就因勢利導,乘勢而起。”
“有什麼勢?現在全天下的眼睛恐怕都在盯著楚王,即便有勢,也是一股不利於我軍的逆勢吧?”
“不能迎難而上,逆水行舟,又怎能成就大事?”
“好了!”張尋終於忍不住了。“你倆到底有沒有什麼好主意?我用不著你倆幫我做選擇題!我要一個能夠兩全其美的辦法!”
見張尋如此說,奚康隻是搖頭,施驚墨也歎了一口氣,道:“世間事本無……”
“行了,散了吧,想出來什麼好辦法了再來見我!”
幾天後,褚良忽然收到一封鄧州來的密信。他親自拆開,看完不禁眉頭緊鎖,久久沉默不語。參軍秦安見到褚良這個表情,知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好消息,他也不敢多問。等了好久,褚良才開口道:“秦參軍,你替我給楚王寫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