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於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如今七十許人,一輩子跌跌蕩蕩起起伏伏,早些年抱著一股光耀門楣的雄心壯誌走遍四方,那時候書生意氣重,又跟著雲遊四方的鬼仙到處走南闖北,遇見不平事多半會插上一手,那時候的世道哦,亂的哦。”
老人低沉的嗓音裏帶著一抹惆悵,似乎是對於已經逝去的歲月的惋惜:“那時候看的最多的就是死人,饑荒,病痛,還曾看過兩家人互相交換著嬰兒用來當做食物。知道醫者最為悲哀的是什麼嗎。”
“不是醫者沒有仁心,而是醫者,見人患而不得醫喲。”
老人吧唧了一口旱煙,咳嗽了一下,吐出一口濃痰,搖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人老了,記性就差了。幾十年的風雲,說是輝煌,拿純屬是給我自己的老臉上貼金了,但是若說是平庸,那我也是不幹的。”
“龍若一家,從我父親起開始為了整個民族的大業而奮鬥,那時候活著難,做人難,做一個活著的好人更是難上加難。我龍若一家不說有多少功績,但是如今躺在這片土地下大大小小千百號的的屍骨,倘若他們還能說上一句話的話,就算不說龍若家是天底下第一善,至少也不會昧著良心罵上龍若家是個混球!”
說到這裏,老人神情有些激動,但是很快便平複了下來,他似乎也沒想讓自己旁邊這個年輕人有什麼回應,而是依然一個人自顧自地說著:“年輕時候學醫,要救助四方,後來跟了鬼仙,學了玄黃之術,被我爹罵做不孝,當著全家族上百人的麵給了我一個耳瓜子。”
老人摸了摸自己已經有些幹癟的麵龐,苦笑道:“想想,轉眼也已經有了幾十年的光景了,京都的四合院拆了一大半,那些老街道老鄰居們,死了大半,還活著的呢,都看我一個老家夥不順眼,都巴不得我立馬死了得了。”
老人又抽了口旱煙,這次抽的有些猛了,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勁來,他看著葉翔,將煙槍遞了過來:“要不要來一口?這煙土可是當年真正的貢品啊,我藏了幾十年不舍得抽,現在變了味了,但是好歹,還是當年的煙土,當年的東西,物是人非咯,現在想要弄,有錢有權都弄不到了。”
葉翔搖了搖頭,見到葉翔搖頭,老人也沒有強求,又自顧自地的砸吧了一口:“那時候的京都城才叫熱鬧啊,街上到處都是吆喝賣東西的小販,鄰裏鄰居誰家結婚,誰家添了新娃,都要跑到門口去蹭上一口酒吃上一口肉的,現在的京都城,變味了,變味了。”
說到最後,老人的聲音漸漸低沉,嗓子裏有些壓抑,他從腰上拿下那個酒葫蘆,灌了一口烈酒,剛剛有些萎靡的神色,立馬一正,臉色開始變得有些紅潤,眼神帶著一些飄忽的味道。
“天是這個天,人不是這個人。都說玄黃之道信則有,不信則無,但是玄黃玄黃,何為玄,何為黃?是黃,還是皇!”老人強撐著站起了身子,瘦弱而又矮小的身軀站在山巔之上,搖搖晃晃,右手一壺酒,仰頭灌下:“今生立誓尊你為王,以我熱血為你封疆!當初的豪言壯語此刻就像是一句笑話,空談啊!”
“誰說這個老天瞎了眼,誰說這個天下不清明!”
“我龍若一家善事無數,最後落得一個滿門絕盡!”
“誰不讓天醒著,誰又非得去說這天下二三事!”
“若不是江河萬裏,水月鏡花,一招棋子落地生根不得悔,誰又能知道成王敗寇最後誰能一手收宮!”
“老子龍若山河,一生棋滅棋聖,醫壓醫仙,山水玄黃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讓鬼仙為之鬱結!”
“老子龍若山河,當年遍布暗子無數,為的就是圖上一個世人皆樂,皆無愁緒,但是最後,老子龍若山河葬了整個龍若啊!”
“老子龍若山河,是個罪人呐!”
“是罪,也是醉,從來瘋癲沒有度,龍若家,真的要葬在我手裏。待到那時黃泉之下親眼去見列祖列宗,有何顏麵!”
說到最後,老人整個人暈暈沉沉,時哭時笑,聲色悲慟,麵色淒慘,笑聲淒涼。
“小兄弟,無論你信與不信,老夫給你那張‘臥鳳藏龍’,隻是看著那個女娃著實可憐,說是沒私心是假的,雖然不確信你會不會因為這個而出手幫襯一把龍若,但是男人大丈夫,想做便做了。”
“人呐,這一輩子,想幹什麼就去幹,別留什麼遺憾,更不要後悔,你後悔的時候,就有人會在你的背後戳著你的脊梁骨笑哦。他們會笑著笑著,然後要麼等著你死,要麼他們先死,反正最後都是要死的。”
“這青山,這天空,還有遠方那座城,是你的,也不是你的,你要想成為那人上人,就要將人下人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