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飯桌上安靜了下來。
要不要買房子？白茂林自己也不知道，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自己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他的人生一直被推著往前走，到了該上學的年齡去學校，該結婚生子了，他就結婚生子。
他什麼都沒有想過，他甚至沒有想過拿什麼來養家糊口，身邊的人都去了工地，於是他也去，似乎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女兒自己要到城裏讀書，周萍娟也要離開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他雖然心理不願意，卻也沒有做出太大的反對。
他這三十幾年活得如此糊塗。
如今周萍娟問他的決定，他甚至有些惶恐。
周萍娟和白秋霜都看著他，等他做決定，白茂林艱難的開口，“城裏的房價貴，小霜又是個女孩子，過幾年也是要嫁出去的。等我們老了，還是要回家裏的。”
白茂林每說一句，周萍娟和白秋霜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不是沒想過因為自己是女孩，所以才讓周萍娟受了白奶奶許多氣。
白秋霜記得當她還小的時候，杜麗抱著她兒子笑著說，“養女兒都是賠錢貨，不養也得過。”
老實的周萍娟把她叫回家，讓她好好讀書，別沒事瞎跑。
她怎麼就忘了回杜麗一句，你爸媽養你不也是養了一個賠錢貨嗎？
白茂林對她這個女兒一向是寵著的，這一點白秋霜可以確定，但突然聽明白父親話裏的意思，她還是有些不舒服。
“你還想著你媽和你弟弟一家是不是？你忘了你媽是怎麼對待你的嗎？怎麼對待我們一家的嗎？”
周萍娟以為白茂林既然能夠放棄在村子裏的生活，他總該不會向以前一樣那麼的糊塗，可現在看來白茂林這個人是一點沒變，他還是舍棄不了所謂的親情，所謂的母親，所謂的弟弟。
周萍娟沒想到至今白茂林仍然是那麼的一向情願，他把白茂竹和白奶奶當親人，可是人家承認你這個親人承認你這個兒子嗎？
白茂林知道周萍娟說的都是事實，可他就是放不下，他是家裏的老大，應該照顧家裏。
周萍娟越想越氣，當初她和白茂林結婚，白茂林身上每沒一件衣服是沒有補丁的，房子裏家具都沒有，全靠她娘家陪嫁的家具，才不至於淪落到新婚當晚連張睡覺的床都沒有，就是這樣，白奶奶還把建房子和結婚欠的錢全部推到白茂林頭上。至於結婚後的日子，過的更是窮苦，每年不等田裏的糧食上來，周萍娟就要想辦法問鄰居借米吃。
等到白茂竹和結婚的時候，別說沒欠一分錢，房子裏的家具都是僅好的買，十多年了，那些家具都還是一點損壞都沒有，白奶奶給了杜麗幾百塊錢和一個金戒指。
“白茂林，我跟你說，這個房子我是買定了！”周萍娟很憤怒，“我告訴你，你養你媽是應該，但是白茂竹出多少我們出多少，你敢多拿一分試試！”
“城裏房價高，你拿什麼來買？”白茂林也有些動怒。
白秋霜看白茂林和周萍娟有要吵起來的趨勢，趕緊拉住周萍娟。
“爸，你別生氣，我知道你是怕欠錢，但你看，當初你和媽媽結婚的時候，欠了那麼多的錢不也還了，那時候的工資才多少；再一個，我們一家人不能總是租房子，哪怕買小一點，也算是有一個窩，爸你在工地上打工，這幾年工人工資也在漲，房子以後肯定還會再漲的。”白秋霜看白茂林有些被說動了，再接再厲，“就算你以後想回農村，把城裏的房子賣了，也能得一筆錢。”
“隨便你們了，要買就買吧。”白茂林妥協。
白秋霜和周萍娟對視一眼，知道這件事算是成了，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吃過飯後，白秋霜去洗碗，房子確定是要買了，至於要買哪裏，還要再看看，但白秋霜確定一旦白茂林適應了這裏的生活，就不會再想回去了，因為白茂林是一個十分害怕改變的人，這也是他為什麼忍受了白茂竹一家最根本的原因，說好聽了叫戀舊，說難聽了就是懦弱。
解決了一樁煩心事，白秋霜的心情和前兩天相比，總算好了一些。
白秋霜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蟬鳴聲，安心的睡著了。
“秋阿姨，你好久都沒來看林琳了。”一個穿著碎花連衣裙的小女孩說。
自己這是在哪裏？白秋霜有些疑惑，這裏有一排一排的矮房子，來來往往的人，更多的是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