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氣在他身軀內緩緩流淌,看似如大河般無可阻擋,實際上卻似乎時常遇著某些障礙,在那些類似葉脈的路線中滯礙難前,這種滯礙帶來痛苦和心境上的某種極度不適,令他眉頭微蹙,臉色有些蒼白。
終究還是心境的問題。當年小師叔持劍行走天下,驢首之前哪有不可行之路,目光之前哪有堪戰之敵,心意狂放驕傲故而強大,才能在胸腹間養就不世逆天之氣,於世 間行逆天之事,而秦傑如今的心境鬱結悲苦、不甘沉默,連縱情放肆都做不到,又哪裏能夠承載逆天氣雄渾無雙的氣息?
住在堂主府裏那位堂主,不日後便要放棄手中的所有權利,黯然辭職歸老,在世上所有人看來,他已經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了極慘痛的代價,承受了足夠多的傷害,對清夢齋和神華集團做出了足夠的交待,讓了一大步。
但秦傑並不這樣認為。
秦傑不想讓楊昊宇就此安然歸老,隨著時間的流逝,再也沒有人關心那個人以前做過什麼事情,把他們遺忘在紅塵裏的某個角落,任由他們安然歸老然後幸福的老去。
這就是他的不甘。
正是因為他有這種不甘,並且明確了自己的心意,先前體內的逆天氣才會蘇醒,他的境界才會又有所提升,然而還是因為這種不甘始終停駐在他的精神世界裏,所以逆天氣始終無法流暢的運行,總有些牽絆和生澀。
他望著遠處堂主府的飛簷,還有簷上那些殘雪,聞著街巷兩側民居裏傳來的蔥花味道,沉默不語心境中鬱結可以抒,悲苦可以消,隻需要把精神世界裏的不甘抹掉,然而怎樣才能把這份不甘抹掉?
要把這份不甘抹掉,便需要殺死楊昊宇,然而,大師兄已經明確說過,隻要楊昊宇願意歸老,稟承不幹涉天道盟鐵律的清夢齋便會保持沉默,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也不會對楊昊宇做出任何懲處。
於是留給秦傑唯一的方法,就是向楊昊宇發起挑戰,進行正麵決鬥。
大師兄說五年之後,秦傑可以擊敗楊昊宇,然而,五年真的太長,如果楊昊宇真的老了怎麼辦?
如果他病了怎麼辦?
如果他在自己戰勝他之前就已經老死病死了怎麼辦?
在山中苦修技藝直欲複仇,出山之時仇家或者白頭或者早已死去,時間代替自己執行了懲罰,然則那豈不是世間最惘然心酸的事情嗎?
秦傑知道自己這時候的情緒有些問題,對修行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造成極大的障礙,如果任由這種不甘悲苦的情緒發展下去,隻怕整個精神都會入魔。
他明白自己這時候必須做些什麼事情,來暫時消彌心境裏的魔意,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依然弱小,沒有任何資格向楊昊宇發起挑戰,然而無論是身體經脈裏艱難艱澀前行的逆天氣,還是那份悲苦意都在催使著要做些什麼。
在巷中冬樹影下沉默站了很長時間,看著珠海市裏乏善可陳的景致,聞著家家戶戶飄出的肉香,他想起了小黑子當年寫的那些信,抬步向城北走去。
一抬步,他腳下發出噗的一聲輕響,鞋畔積著的厚厚灰塵隨之散開,向著空中飄去,然後安靜地落在樹下牆上。
積灰散去,露出幹淨的青石板。
青石板上出現兩道約兩指深的腳印,邊緣整齊光滑,仿佛是用刀刻出來一般。
秦傑走在珠海市的寒風中,他清晰地察覺到自己的力量與原先有了明顯的變化,感覺也比以前敏銳了很多,行走時身體的節奏感非常清楚,鞋底反震回來的大地力道就像是鼓點一般,露在袖外的手背肌膚甚至能察覺到最細的風的流動痕跡。
逆天氣對他身體的改造在極短的時間內產生了效果,這種難以言說的強大感覺,讓他產生了一種強烈地證明這種強大的渴望,同時先前在樹影下的那些思考與不甘,也變成了某種難以抑止的衝動。
強烈要破壞一切的衝動與清夢齋弟子的責任感強烈衝突,讓他始終無法確認自己究竟要不要那樣做,直到走到城北那別墅邸前,清晰而穩定的腳步節奏終於讓他冷靜下來,並且明白了自己究竟要做些什麼。
……
堂主府別墅深處。
王雨珊看著書桌後的大師兄,輕聲說道:“秦傑今天的心情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