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沒有想到,周雄沒有倒下,反而是自己感到了前所未的疲憊、虛弱,甚至是身軀最深處的一抹倦意。
難道說,自己才是被熬的那隻鷹?
楊昊宇不停地咳嗽,血水不停從堵在唇邊的拳邊溢出,但他臉上的神情依然冷漠平靜,深陷的眼眸幽冷如寒冰。
老並不可怕。
無論在草原還是在熱海畔的岩壁上,隻有老鷹才是真正的鷹。
他放下拳頭,取出手巾擦拭掉唇角的血漬,麵無表情看著遠處的周雄說道:“你的毅力讓我有些吃驚,但終究隻是吃驚而已,你畢竟不是你的那位師父,在逾過那道門檻之前,你永遠無法威脅到我。”
周雄低頭看著腳下那些被自己血水點燃的長草。
連續的戰鬥讓他身受重傷,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天道盟子弟,在強悍的紀律和戰術組織下,給他帶來了很多麻煩,隨著體內真氣漸漸枯竭,看似堅不可摧的身軀,也終於在那些刀箭之下流血。
魔教已然凋蔽,他這個魔教世外入俗更像是個孤家寡人,不說與神話集團無數道士相比,就連與叛徒楊昊宇相比,也顯得那般勢單力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今世間的魔教,就是他。
他就是魔教。
他是魔教最後的精神和驕傲,所以他不能倒下。
所以哪怕身受重傷,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依然沉默地與和楊昊宇以及數千名天道盟子弟戰鬥到了此時此刻,戰鬥到了珠海市下。
周雄抬起頭來,看著無數天道盟子弟拱衛中的楊昊宇,說道:“看看你似乎強大實際上卻像朽木般的身軀,問問你看似強大實際上像泥塊般的心,如果我真的威脅不到你,你又怎麼會這時候轉過身來與我說這些話?”
楊昊宇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說道:“你不可能跟著我回沈州,那裏是神輝籠罩的人間,天都不能容你,你又能如何?”
作為魔教最後也是最強大的餘孽,周雄可以在草原上自在生活,可以與李然隔峰對峙相望,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去了中原,那麼必然會麵臨神話集團強者們無休止的追殺,終究是死路一條。
“我確實不能去那裏。”周雄看著不遠處的珠海市,說道:“我便連那座城都不敢進,但我已經傷到了你,我讓你變得虛弱緊張,那麼我知道你注定會死去。”
“何必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
“沒有意義的事情我不會做,沒有意義的話我也不會說。世間絕對不止我一個人想要殺死你,當你離開這裏回到沈州市後,或者當你歸老之後,那些蒸屜裏的冤魂,枉死路上的小鬼,都會來到你的背後,索要你的性命。那些冤魂會感激我追殺了你一路,我也會感激那些冤魂把你追殺到死。”周雄最後向著楊昊宇點頭致意,說道:“祝你歸老愉快,死的精彩。”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草甸,消失在山林之中。 楊昊宇沉默看著人跡已無的草甸,看著被夏風輕輕拂動的山林,沒有再說什麼,向珠海市裏駛去。
草原上吹來的風拂動山林,拂動深草,拂動著他頭盔邊緣露出的發,那些花白的頭發。
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然而他的頭已然白了。
……
雁鳴湖畔新葺的宅院,迎來了第一批客人。
於雅雯和夏秋若。
對夏秋若的到來,秦傑非常歡迎,他但對於公主的到訪,不免覺得有些麻煩。
他與於雅雯之間的關係不錯,但他很清楚她一定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果不其然,當安靜的書房裏隻剩下他和於雅雯時,麻煩便來了。
書房雕花窗外,是數株古樹,林蔭遮蔽著夏日,清風怡人,便是樹林裏那些蟬鳴,也並不令人覺得厭煩。
於雅雯端著碗涼茶,看著窗外隱隱可見的湖景,微笑說道:“蟬噪林愈靜,這片宅院果然不錯,難怪你這種吝嗇鬼也肯花這麼多錢。”
秦傑歎了口氣,心想果然便是要從這裏開始說話?
他走到於雅雯身側,說道:“多謝於小姐送來的這些大樹。”
雁鳴湖畔宅院裏的古樹,全部來自於雅雯的別墅,這些樹木的價值不菲,光是運送的費用便是個極可怕的數字,最關鍵的是,有好些珍稀古樹,即便是有錢都無法買到。
秦傑現在確實是個極有身份地位的人,但於雅雯哪裏需要小意討好他,這等重禮自然是要求回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