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我就坐在這裏,看著柴房。”齋主說道:“我看著你小師弟臉色蒼白握著柴刀,走出柴房,我看著他抓著繩子躲進井裏,我看著他翻出院牆,走進人群,我看著他離開沈州市……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你小師叔的模樣。”
大師兄站在一旁,問道:“小師弟他和小師叔到底哪裏相像?”
齋主搖頭說道:“我也說不清楚,大概是對自由的強烈渴求?”
“我能明白師父為何如此說小師叔。”大師兄不解問道:“但小師弟當年遭逢的慘事,和自由二字又有什麼關係?”
“所謂自由,便是選擇的權利。選擇去生,選擇去死,或者選擇不選擇,當年你小師弟選擇拿起那把柴刀,殺死親信和自己最好的玩伴,在那一刻,他便向自由的彼岸邁出了第一步。”
大師兄誠實說道:”師父,我無法理解。”
“你是世間最清澈見底的小溪,這些年一直在山野間自由的流淌,或許曾經遇過險灘礁石,卻未曾遇見過真正的河道岔口,沒有遇到過你小師弟當年所麵臨的選擇。你小師弟當年做出的這個選擇,沒有人有資格判斷其對錯,但他能夠做出這個選擇,就已經是異於常人,就如同你小師叔當年一樣,無論麵臨怎樣的境遇,他們都隻會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師父才想會收小師弟入門?”
齋主感慨說道:“春天的時候,在鬆鶴樓見你小師弟,在草廬裏與他說話,我發現他與你小師叔並不一樣,當時還覺遺憾。然而世事便是如此,哪裏能夠找到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齋主看著遠處的雪雲和籠罩在風雪中的沈州市,欣慰說道:“不過今日你小師弟的選擇依然給了我驚喜,我未曾想到,他會有如此的勇氣去正麵挑戰楊昊宇,我很喜歡這種選擇裏透出來的笨拙意味。在清夢齋眾弟子中你最笨拙,所以我最喜歡你,但在某些方麵,你真地要向思秋和小師弟學習。”
大師兄凜然受教,隻是看著遠處的風雪,他難以抑止心頭的擔憂,猶豫片刻後說道:“如果小師弟真的敗給楊昊宇,我該如何做?”
這句話裏的如果以及真的兩個詞很有深意,這說明在清夢齋大師兄看來,秦傑與楊昊宇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我不信天,也不信命,我隻相信自己。”齋主看了一眼寒冬裏灰暗的天空,說道:“每個人也都隻能相信自己,這是你小師弟自己的選擇,是他對天道命運的嘲弄和輕蔑,那麼除了一個公平的環境,他什麼都不需要。”
……
城前的死寂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愈發暴烈的風雪席著血旗,吹得白衣微微搖晃,拂的眾人麵容仿佛被凍僵一般。
牧晨看著秦傑,眼神很是複雜,說道:“便是如此?”
秦傑沉默不語。
牧晨輕聲一歎,無奈搖了搖頭,說道:“天哥有言,如果你堅持這場決鬥要進行下去,那麼你必須先把東西交出來,你知道天哥說的是什麼。”
秦傑眉梢微挑,問道:“為什麼?”
“你這是私仇?”
“是。”
“既是私仇,又怎能動用國器?”然後他認真說道:“如果這場戰鬥結束,你真的僥幸活了下來,那麼我會把東西交還給你。”
秦傑看著腳下的厚厚的積雪,沉默片刻後,從懷中取出一個被布緊緊裹住的物事,卻沒有遞到牧晨的手中。
牧晨微微蹙眉說道:“莫非你連我都信不過?”
“我向來除了自己,誰都不相信,抱歉。”秦傑說道,然後把布裹著的那個物事,遞到了身後白武秀的手中。
牧晨微澀一笑,不再理會場間的事情,向來時的路走去。
門前的人們,不知道秦傑從懷裏拿出來的是什麼東西,不禁有些好奇,楊昊宇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個物事隱隱傳來的氣息波動,鐵眉緩緩蹙起,看著秦傑說道:“原來陣眼樞真的在你手中,難怪你有如此大的氣魄來挑戰我。”
“先前便說過,我還有很多強大的手段。”
楊昊宇緩緩撫摩著椅扶手,似乎沒有發現那裏是一片虛無,說道:“現在陣眼樞被奪,你還堅持要殺我?”
“你殺過很多人,我也殺過很多人,像我們這樣的人應該很清楚,殺人的方法有很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