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鍾暮鼓,在道觀觀裏乃是常觀,不過今日清晨召集早課的鍾聲早已敲響,不知為何此時會再次響起,他不由微感詫異。
觀海道士本就是觀中道士。
從鍾聲裏聽出了更多的訊息,神情微變。
“出了什麼事?”
“有遠客至,住持師兄用鍾聲宣我前去一道迎接。”
“那你趕緊去。”
觀海道士大為感激,向秦傑誠懇致歉,又隔著車窗對張楚楚行了一禮,匆匆離去。
看著在山道上飄然而去的年輕道士背影,秦傑眉頭微挑,沒有說什麼。
張楚楚有些憂慮的說道:“來的人肯定是大人物。”
能夠讓太虛觀響起隆重鍾聲,讓觀海道士親自去觀前接的人物,自然來曆非凡,秦傑早就想明白了這一點。
隻不過就算他再如何自卑自賤自憐之人,也不得不帶著幾分自戀、欣喜又無奈地承認一個事實。
如今世上根本找不到比他的師門背景更強大的人,簡單來說便是,不管驚起太虛觀鍾聲的人們來自何方,都不可能比他的來頭更大。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有些疑惑觀前那些客人的身份,為什麼觀海道士會不陪自己這個院弟子,而去陪對方,而聽出張楚楚擔憂,又讓他覺得好笑複又疑惑,張楚楚向來是個不理會這些事情的人,她在擔憂什麼?
張楚楚低聲說道:“歧山老道出關,每次隻會選中一個有緣之人,回答對方的問題,解答對方的困惑,今天瓦山來了這麼多人,而且肯定有很多大人物,也不知道大師會不會選我做有緣之人,替我看病。”
秦傑笑著說道:“你和我有緣就夠了,和活了一百歲的老道士要有什麼緣份?至於其餘那些人,你更不用擔心。”
張楚楚推開車門,看著他的側臉,說道:“我就是擔心又要像小時候,又或是進清夢齋那樣,傑哥哥你要和很多人搶。”
“我們身份在這裏,誰敢和我們搶?就算有不怕死的瘋子真把我們搶贏了,那老道士難道還敢不給你治病?莫說他曾經問學於齋主,和清夢齋有些舊誼,就算他不念舊情,如今我倆左清夢齋右神話集團,浩然氣和昊天神輝在胸中,袖裏藏著老師的親筆信,真可稱得上是神擋殺神,道觀擋殺道觀,到時他想治得治,不想治還是得治。”
悍馬行駛在幽靜山道間,碾壓微濕道麵的聲音很小,秦傑對瓦山很不恭敬的聲音,飄蕩在槐樹和別和秋樹的枝葉間,久久盤桓不去。
……
山勢平緩,悍馬行駛在山道上非常輕鬆,隻不過兩地之間的距離也變得稍微長了些,晨霧散盡,秋日浮出林梢時,黑色悍馬才駛抵虎躍澗前。
虎躍澗是當年瓦山很出名的風景,隻不過這些年來,隨著越來越多的道士選擇在此隱居,太虛觀裏的道士對瓦山的進出管理的嚴格了很多,每年隻會擇機開放一段時間,最近這些天自然是封閉的,所以澗旁沒有遊客。
沒有遊客,不代表沒有訪客。
虎躍澗上有座石橋,石橋對麵是重重秋林,橋的這麵這片極大的石坪,石坪上有一株葉冠麵積極大的青樹,青樹下有個小石桌。
大青樹下已經彙集了數十人,那些人或站或立,或低聲交談,或沉默不語,從人群的縫隙中,隱約能夠看到一位身著黃色道袍的道士,正在與人對弈。
黑色悍馬離大青樹還有很遠便停下,秦傑遠遠看了一眼,感知到那些人身上或濃或淡的氣息,確認都是些修行者,想必來自很多不同的修行宗派。
大青樹下圍著石桌的人們,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對弈上,有些人則是圍著一名衣著華貴的年輕人在神態恭謹地說著些什麼。
正是昨日清晨在太虛觀裏遇到的那位北陵人,秦傑既然猜到他的身份,當然不會對這幕畫麵感到吃驚,隻是想著世間那些大道無望的普通修行者,苦修半生,最終還是要把一身本事賣於他人,不由有些感慨。
而看到離大青樹數十丈遠外,一排翠綠青竹下的那個熟悉的少女身影時,他的感慨無法阻止地從這些修行者的身上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很明顯看出,有很多修行者試圖接近青竹下的那位少女,卻又因為敬畏或是別的原因不敢上前,隻敢遠遠地隔空行禮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