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聽著真像當家主母臨去前的遺言,秦傑又好氣又好笑,但他真心不在乎吉利這種事情,問道:“那塊金磚呢?”
張楚楚轉過身來,看著他認真說道:“那塊金磚是我留給爸媽的……”
秦傑回想了一下她的交待,問道:“除了錢你就沒別的東西留給我?”
“鞋襪已經做了好些年的份量,反正我手藝不好,你將就著穿。”張楚楚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低聲說道:“楓林別墅床下有個小黑匣,不要忘了。”
秦傑去年才知道張楚楚有個小黑匣。
那個小黑匣裏麵放著一些曾經被自己基於某些原因決意扔掉,但其實對自己很珍貴的東西。
他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張楚楚搖了搖頭,說道:“你不知道,王雨珊姑娘寄給你的信,你看過便扔,然後都被我收了起來,現在已經有十幾封。”
秦傑沉默片刻後說道:“信這種東西,看過一遍就行了,誰還會總拿出來看。”
張楚楚忽然笑了笑,說道:“我原先想的是,等我們都老了,躺在楓林別墅的竹椅上曬太陽等死的時候,我才會把小黑匣拿出來,讓你再看一遍那些信,我想那樣會讓你很高興,可惜現在看起來,我可能沒辦法和你一起老了。
“也不知從哪裏學的這些酸話。”秦傑把手伸進被褥,握著她微涼的小手,笑著說道:“那是癡呆文婦幻想中的場景,你年紀還這麼小可不該酸臭成這樣。”
“好些天沒洗澡了,可不得又酸又臭?”張楚楚說道:“傑哥哥,我可能真的要死了,沒辦法等到老的時候再告訴你這些,所以我這時候急著和你說,你可不要嫌我煩。”
秦傑笑了笑,問道:“不煩,我隻是關心你的遺言交待完沒有?”
張楚楚高興地嗯了一聲,說道:“差不多完了。”
“看你還有精神下棋說廢話,哪裏像是要死的模樣,再說今天便能看見歧山老道,齋主都說他能治,那他一定能治,說哪門遺言?”
張楚楚睜大眼睛,堅持說道:“可萬一呢?到時候我來不及說怎麼辦?”
“好好好,想說就說,以後每年你都說一遍。”
張楚楚被他逗的笑了起來,然後開始咳嗽,瘦弱的身輕輕顫抖著,眉頭緊蹙,臉色蒼白,顯得很是痛苦。
秦傑左手食指微彈,一片薄薄的符紙飄到道室空中,悄無聲息開始燃燒,化作溫暖的火團,懸浮不動,就如一輪小小的太陽。
然後他把張楚楚抱進懷裏,輕輕拍打她的後背。
張楚楚痛苦地咳著,隔了好一陣才有所舒緩。
她閉著眼睛,聲音虛弱說道:“我不是好人,生的又不好看,除了做家務,什麼都不會,結果卻嫁給了你,很多人都會覺得你吃了虧。”
“這麼聽起來好像確實有些吃虧。”
張楚楚展顏一笑,說道:“虧就虧點吧,誰讓你當年揀到了我。”
秦傑也笑了起來,說道:“這都怪我當時耳朵太尖。”
張楚楚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他認真說道:“秦傑,我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所以我閉上錢睛的時候,也要看著你去死。”
秦傑確認了一遍:“是看著我,然後去死還是看著我去死?前麵這種說法,還挺傷感,後麵這種說法就太狠了,你這硬是要我比你先死啊?”
張楚楚笑出聲來,說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等我死了,你再娶她,毒者再娶別的任何人都隨你。”
秦傑搖頭說道:“如果你死了,我還真不想活了。”
“先前還說我酸,看你這沒出息的樣,這可是女人才能說的話。”
“我就是女人。”
張楚楚笑著說道:“那我做男人。”
張楚楚睡著了。
秦傑走出道房,站在院中對著牆外那株秋樹,發呆了很長時間。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當年的事情和現在的事情,然後他想起了那局殘棋。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張楚楚擁有令人難以想你的計算能力,說是天算也不誇張,張楚楚的這種能力,給予了他很多幫助,隻不過除了這種生死間的戰鬥,他似乎選擇性地遺忘張楚楚身上所有的天賦。
因為他習慣了站在張楚楚的身前,替她遮風擋雨。
隻是這一次,他還能替她遮擋住冥冥中的暴風雨嗎?
十餘年風風雨雨葬落日,秦傑未曾彷徨過,因為早已成了習慣,習慣成自然後,便是最強大的力量,然而他沒有想到,此行太虛觀入瓦山,有些習慣卻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