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樹道長來自太虛觀,不是黃口稚兒,不可能憑著傳聞,便公開指認他這個清夢齋弟子是修羅之子,要知道這毫無疑問是這個世界最嚴重的指控。
讓秦傑心神凜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便是前些天在瓦山上見到道輦時的警兆,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警兆預指何事,難道便是這個指控?
“這就是名門正派為私仇尋找大義名份的典型過程?”秦傑看著寶樹微諷說道:“我很慶幸清夢齋也是世間的名門大派之一,若我真是個普通修行者,豈不是會被你們陷害到連渣渣都剩不下來?
“我說你是修羅之子。自然有我的證據。”
“我很好奇。你所說的證據是什麼。”
他自然不可能真的好奇,因為直到今天為止,世界對修羅之子的懷疑對象。他依然牢牢占據著第一名的位置,占據第二名的雲正銘如今已經消失在草原中。
隻不過在這種時刻,他不可能表現出來任何的緊張。
寶樹道長靜靜看著他。從道袖中取出一個銅鈴擋。
那個鈴鐺銅色尋常,式樣卻有些獨特,體裁圓闊,看上去更像是一口小鍾。
歧山老道看著那鈴,神情劇變,厲聲喝道:“寶樹!放下那鈴!”
寶樹今天很明顯對自己的師叔沒有任何尊敬,他神情漠然看著秦傑,右手提著那隻銅鈴,說道:“此鈴名為盂蘭。又稱淨鈴。”
看著這隻銅鈴,程子清記起了師兄曾經提過的某樣道門法器,眼瞳微縮。
不可思議說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盂蘭鈴?”
洞明道長看到這隻銅鈴後。
已然有所猜測,此時聽到這鈴的名字。
不由震驚無語,何伊則是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
秋風從殿外進入,拂動他指間那隻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音,鈴聲清脆但絕對沒有一絲寒冽的意味,顯得無比柔和而悲憫。
鈴聲響起的那一刻,秦傑便記了起來,前些天在瓦山山道上,未見道輦至,鈴聲已然先至,其時翠鳥蹈而迎之,神妙異常。
他眉頭微微皺起,覺得似乎有些麻煩將要發生。
寶樹道長指拈銅鈴,慈悲說道:“盂蘭花最能知邪鎮祟,此鈴所用之銅在漫漫盂蘭花田裏靜養無數萬年,最為純淨,後鑄身為鈴,隨道祖在世間苦修無數年,漸有道性自生。”
秦傑看著道長指間的銅鈴,忽然說道:“看道長的介紹和諸位的反應,我大概能猜到,你接下來肯定要說這隻銅鈴能夠找到修羅之子的下落。”
寶樹道長肅容說道:“不錯。”
秦傑搖了搖頭,說道:“如果這銅鈴真這般好用,神話集團何至於為了尋找修羅之子害死了那麼多人,總經理又怎會被囚禁十餘年?”
“那是因為當年修羅之子剛剛降臨,還沒有蘇醒的緣故。”
“那你怎麼知道修羅之子已經醒來?”
“修羅之子蘇醒,自有天兆,不然總經理又怎會越獄出了桃山,要去沈州市找你?”
“都是你在說,誰知道你手裏這個鈴鐺是不是傳說中的盂蘭鈴?也許是你在寺裏哪間房裏揀的,趕緊還回去吧,不然那老和尚半夜醒來,忽然發現自己係在褲帶上的銅鈴不見了,豈不是要嚇死。”
這是一段笑話,這是一段對道宗極不恭敬,對太虛觀極為褻瀆的笑話,然後道殿裏沒有人發笑,人們臉上的神情越來越複雜。
寶樹道長看著他說道:“如果隻是普通銅鈴,你為什麼不聽一下?”
“我為什麼要聽?你不覺得這樣看上去很蠢?”
寶樹道長平靜說道:“若淨鈴對你沒有任何影響,那你自然便不是修羅之子,到時候太虛觀自然會還你一個清白。”
秦傑笑著搖了搖頭,從袖子裏取出一方手帕,看著他認真說道:“此乃我清夢齋鎮院之寶天羅帕,能伏世間一切邪魔外道,而我現在很懷疑道祖是修羅之子,你要不要把他老人家的骨灰挖出來,讓我用這帕子扇兩下試試。”
憑由他百般惡毒嘲弄諷刺,寶樹道長自平靜不聞,說道:“我可以讓你試試。”
秦傑搖頭說道:“我可沒有懷疑道長你是修羅之子,我懷疑的是道祖。”
寶樹道長忽然微笑說道:“八先生,你怕了。”
不是怕而是警惕,是在山道上聽到鈴聲後,便對道輦生出的警惕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