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會幫他們。”
“如果啞巴留不住你們,我還是要出手的。”
聽到李然和周雄的回答,秦傑的身體放鬆了下來,鬆開手中的符槍,解開繩子,把張楚楚抱在懷裏,撐著白衣,沉默坐在道光裏。
這個世界一共有四處世外之地,便有四位世外入俗,四名世外入俗,今日齊聚太虛觀,而秦傑毫無疑問是最弱小的那一個。
在這種局麵下,他就算是小師叔的戰意附體,也沒有任何可能帶著張楚楚逃出去,所以他反而放鬆了很多,抱在張楚楚,撐著白衣……雖然知道白衣撐不了太久,但他隻能沉默地等待著,等待著變化的發生便在這時,歧山長老在觀海道士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走到殿前。
長老在修行界的輩份太高,即便與董事會大董事也平輩論交,以友相稱,所以無論是李然還是周雄,都微微側身,表示恭敬。
歧山老道沒有理會這兩名強大的世外入俗,隻是怔怔看著天機,情緒變得非常複雜,說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天機沉默不語,神情平靜。
歧山老道身體微微搖晃,麵容顯得愈發蒼老,傷感說道:“為修羅之女治病,本就是大先生和你達成的約定,所以才會有後麵這些故事的發生,然而誰能想到,堂堂道子居然會背信毀諾!難怪寶樹他能夠拿著淨鈴離開太虛觀,難怪今天太虛觀裏來了這麼多人,難怪轉眼之間,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小姑娘就是修羅的女兒。我本可以治好她。你也答應了大先生,讓我替她治病,結果最終你還是破不了自己的執念,非要她死去。但你想過沒有,你在騙之前能騙過所有人,一旦開始騙,你又如何騙得過大先生?”
李然聽著太虛觀裏的鍾聲,看著觀院上空那道隱而不見的道門大陣,若有所思。
他轉身望向天機,說道:“哪裏是執念便能解釋?這一切,都發端於去年冬天沈州市湖畔雪林裏你與大先生的那場談話吧?”
天機依舊沉默不語。
“知道大先生看似木訥,實則聰慧至極,稍一推算,便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自去年冬天至今,你一直隱而不發,直至秦傑和那丫頭來到太虛觀才動手,你想要的就是這道道光和這座大陣,因為你已經算清楚,就算大先生此時發現事有變故,也沒有辦法入觀阻止你。”李然看著天機緩緩搖頭,看不出是讚歎還是惋惜,說道:“沒想到,自蓮世界之後,道宗又出了你這樣一位大陰謀家,真是可惜可敬可歎。”
……
沈州市南,清夢齋。
絕壁之前,流雲如絲漸碎,寒冽秋風依崖而上,吹得廊間未落盡的紫藤枯果不停晃動,看上去就像是道觀簷下懸著的銅鈴。
一身黑色罩衣的齋主坐在崖畔,看著東南方向,忽然說道:“那處有事。”
大師兄今日隨侍老師前來後崖迎風釀酒,正在做準備工作,聽著這話,不由心頭微凜,算著今日正是盛典正日,而小師弟和張楚楚姑娘正在太虛觀裏。
秋風輕拂黑色罩衣,齋主欲起。
大師兄以齋主身後跪下,焦慮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又道:“一切由來,皆是弟子愚鈍嗔癡而不自知,我一定把小師弟帶回來。”
說完這句話,崖上秋風再起。
齋主看著遠方緩聲說道:“我一直都是個很懦弱的人,因為看不明白某些事情,所以始終在兩邊搖擺,因為冥冥中那絲不安,所以不想與那個小姑娘的命運糾纏在一起,薛氏啊,你當年大違本性也要針對一個弱女,如今更是以命相逼不讓我出手,想必你也看到了那抹陰影?”
崖坪之上早已沒有大師兄的身影,齋主覺得有些孤單。
他回頭望向廊上懸著的紫藤果和那些牽纏在一起的枝蔓,忽然笑了起來,說道:“然而其實不早已經糾纏在一起了嗎?”
今日沈州無風。
高聳入雲的城牆上,一麵旗幟有氣無力地耷拉著,忽然,這麵旗無由振起,獵獵而舞,似告訴這個國度的人們,將要出征。
城牆青石間的鷹巢內,一隻雄鷹正在給雛鷹喂食,忽然感應到一道極恐怖的氣息,鷹羽乍亂驚恐回頭望向空中,但除了秋雲,它什麼都沒有看見。
天道盟南方那道青翠峽穀裏,一輛車正在官道上寂寞地行走,忽然道路上有數十顆圓形的石礫滾動起來。
穿過峽穀,掠過清河郡的溪橋,廣漠無垠的大澤忽然起了大風,半在水中的白色秋葦紛紛偃倒,似在對著某種力量表示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