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說不出內心是多痛,奔至禦書房時,他正在和幾位大臣商討朝事。
我死抿著嘴,不顧侍衛的阻攔,硬是闖了進去,鬧出了很大的動靜。
天邑禦一看見我狼狽的模樣就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他沒顧大臣的眼光,便起身走到我身旁,將我淩亂的發絲一掌攏起,輕歎和責怪道:“怎麼搞成這樣,嗯?”
我怒瞪著他,雙手緊緊握著,不發一語。
他看著我的神色,抿了抿嘴,揮手屏退大臣們:“諸位愛卿先退罷,邊防的事稍後再議。”
“是,陛下,微臣告退。”
眾人魚貫而出。
禦書房的大門一閉,我便低吼道:“解藥交出來。”
天邑禦沉默半晌:“你還是知道了。”
我怒目而視,滿腦子都是安予彥吐血的畫麵,一幀一格不停歇回放,眼眶不由自主又紅起來,咽下喉頭酸楚,我放軟了語氣悶聲道:“陛下,我求求你,求求你……隻要你肯救大哥,要我做什麼我都甘願。”
“我不會再與你頂撞,不會再讓你生氣,以後定乖乖聽你的話,隻求你,救他。”
我上前一步,像個無依無靠的孩子無助的拉住他的衣袖,雙眼噙著淚看他。
天邑禦擰著眉,眼神複雜的看我。
他伸手覆上我的眼睛,將我的目光掩住。
我眼前倏然變黑,隻餘他低沉微啞的嗓音緩緩說著:“對不起,清憶,朕食言了。在明史,你用你的性命威脅,讓朕答應你要放他們一條生路,朕允了,因為朕實在……實在……”他頓了頓,仿佛難以開口,“怕?怕你再離開朕。”他似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那個字。
不管做什麼,即使爭奪皇位指揮萬眾將士他都不曾畏懼過,如今卻說出了“怕”字。
“朕曉得你的脾性,若是強硬帶你回宮,你勢必千萬個不肯。若告訴你真相,讓你得知了安予彥和天邑青已深重劇毒,恐怕你會與他們共死,所以朕……所以我才瞞著你,並答應了與你的交換條件。”
開頭是最難,一旦啟了口說出了心中懼著的東西,他反而整個人鬆懈下來,不再用皇帝的稱號自稱自己。
我要把他的手掌從我眼睛處拿下。
他卻不肯:“別動,隻有這樣,你看不到我,我才能隻做自己。”
我靜默了下,原來他也有怕和懦弱的時候。
因著不願看到我對他怨恨冷漠的目光,所以他蓋住我的眼睛,隔擋掉我們彼此的生疏間隔,唯有如此,他才能放下尊駕回歸於平常人,最直麵的麵對我和他自己。
“清憶。”他如是輕柔喚道,“請不要再怨恨我,好嗎。”
這語氣……他清冷的聲音裏竟然帶了一分懇請和乞諒。
天邑禦何時曾如此軟弱過?
不曾。
心底最深處隱藏在最底層的一處,輕輕抽痛了下,就像本是一片平靜毫無生機的死水,突然被毫無預兆投入的一塊石子而掀起漣漪和波動。
我就連自己都以為這死水再不可能泛起波瀾。
可我卻忘了,恨的反麵,仍是愛。
安予彥說,莫要恨。
天邑禦說,不要再怨恨他。
可是他們也都忘了,我何時不再仇恨時,那便是我已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