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白衣丫鬟(2 / 3)

我太過卑微,我所能奢望的,就是這樣的日子能長久一點,再長久一點。

我愛看他的眼睛,他瘦瘦的麵頰,他纖長的手指,他的一切。每一次感到這種全然無望的愛意,我都像掙紮在旋渦裏。我有一個丫鬟的理智,卻抵抗不了自己的感情。

我想他也是喜歡我的,即使是一種帶點憐憫的情愫。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國;楚國之麗者,莫若臣裏;臣裏之美者,莫若臣家之女。其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我不懂,但我知道他在說我美麗,他的眼睛望著我,滿是柔情。

風涼了,漫天都是繁星。

我愛白色的衣裳,雖然這是一種不吉祥的顏色。

命運往往給悲劇的主人公某種程度的暗示,我想這也是命運的安排吧!

我死於桃花凋落的時節,夏天已經過了一半。

那是個酷熱的午後,我獨自來到樹陰下的湖水邊。蔭涼中靜謐而和平,不像有危機暗伏。我彎下腰去沾濕我的手帕,如鏡的水麵映出我的影子。樹上的蟬哼出綿長的歌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落進水中的,那個午後的一切都恍惚的像個夢境。我在碧綠的湖水中漸漸下沉,並不痛苦。我變的輕盈,仿佛脫離了一個沉重的負擔。太陽像個光點,那刺目的光線慢慢黯淡了…

我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岸上,靜靜望著浮在水麵上的軀體。我的發絲淩亂,臉卻出奇的安詳美麗。我驚恐萬狀的看著自己,手輕易的穿越了身體。

我變成了一個靈魂。

接下來的一切更是慌亂而無序。終於有人發現了我,我被濕淋淋的撈了上來。

他也來了,不能置信的看著這一切,我在他眼裏看到了絕望的痛楚,他用顫抖的手觸摸我的臉。

一滴淚落在我蒼白冰涼的額上。

我心痛欲裂,身體向四麵八方消散開…

我麵前是一片曠野,寂寥而陌生。沒有一棵樹,一株草。暮色蒼茫,我孑孓獨行,我希望這隻是個惡作劇,醒了,會有晴朗的天,和窗外盛放的的梔子花。他會微笑著告訴我我隻是做了一場噩夢。

不知走了多久,我看到了一座橋,蹊蹺的建在荒野上的橋,有一座小小的石碑標明它的身份。

一個婆婆靜靜的站在橋上。

我茫然上前。

“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她和善的一笑:“奈何橋。”

我已經沒了震驚的力氣,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她已經盛了一碗湯在遞在我手中:“喝了它吧!你會忘了一切的,然後麵對你的新生活。”

我空洞的意識抓住了幾個字:“忘了一切?”

“是的。”

“…不…不要…”

她又笑了笑:“不喝孟婆湯,你就不能上奈何橋,不上奈何橋,你就不能投胎做人。”

我搖搖頭。

婆婆依舊和善的說:“不轉世投胎的人會變成一個沒有歸宿的幽魂,終年在荒野上飄蕩,被他們的記憶所折磨,那是種痛苦的生活。”

我看著她,跪了下去:“婆婆,告訴我,怎麼才能再見到他?”

她的眼裏滿是憐惜:“人鬼殊途,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不說話,聲音哽咽在喉嚨裏。

“你真的不要轉世投胎嗎?”

我淚眼朦朧的望著她,手中的碗墜下,碎裂了。

她輕輕歎了口氣。一刹那,橋和她都消失了,我的麵前還是那片曠野。

我真的變成了一個孤魂野鬼。

我的日子果然是那麼痛苦,白天,我蟄伏在墓碑下麵冰涼粘濕的地底,從一個小孔中看太陽是否已經落山。時間過的異常緩慢,等到夜幕降臨,我爬出來飄在樹梢上望著月亮。

我不能走的太遠,離開了這片荒野我會化做飛塵。他們把我埋葬在這裏。

我不知道他是否來過,因為我不能見到陽光。

善良的鬼魂投胎做人了,罪惡的鬼魂在地獄的烈火中受苦。我看不到另一個像我一樣的靈魂,我寂寞的幾乎要發瘋,繞著曠野狂奔。最後倒在地上,空洞的眼睛望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