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哥!”他兩腿一軟,帶著哭腔撲通跪在地上,“鳴哥饒命,我這就給你拿出來。”他一邊大把大把的抹鼻涕眼淚,一邊從身後的口袋裏掏出一個口服液大小的瓶子,“鳴哥,我這是想給你個驚喜啊!”看到紅高糧,我的心裏頓時被幸福填滿,心情也好了很多,“快拿過來讓我聞聞!”他雙手把瓶子捧給我,我迫不及待的擰開蓋子,放在鼻尖上猛吸了一下,味道好極了!”
可是我覺得這個瓶子實在小的可憐,“就這麼點?你敢給我吃獨食!”我氣不打一處來,我太生氣了,真想一巴掌呼死他,敢吃獨食!小時候我的零食被前街黑瞎子家的大花貓偷去吃獨食,讓我發現了,我抄起鐮刀把它肚子豁開,吃進去多少我給他掏出來多少,竟敢背著我吃獨食!我瞪著他。“鳴哥,求求您饒了我吧”
“鳴哥,求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一馬吧,我上有一百二十歲老母,下有零點一二歲兒童,您要這麼一下打死我,他們該怎麼雄赳赳氣昂昂在街頭踱步,在花園欣賞美妙的風景啊!就算您脾氣狠毒,也得看在我這一小瓶紅高糧的麵子上扶我起來啊!”我看著他哭的跟個小娘們一樣,不免產生一絲心軟。
“好了好了,起來吧,瞧你,鮑魚眼都哭腫了,來,讓哥哥幫你擦擦”,我從口袋裏拿起一疊用過的衛生紙遞給了他,他開心的笑了,羞答答的扭捏起來。
“鳴哥,我這裏還有個好東西給您,您看看”,他邊說邊從內衣口袋裏取出一個珍藏著鑲有金邊的精致盒子,小心翼翼的打開盒蓋上麵的鎖。裏麵是一個小手帕,他一層一層的撥開小手帕的四個角,終於,裏麵現出一張焦黃的衛生紙。他非常誠懇的拿到我麵前,我的心劇烈的轉動著,全身的血液像火星撞地球一樣山洪爆發,我急忙用手緊緊地捉住它,非常害怕別人會跟我搶。
“同學們注意了,再不來操場集合,一律按開除學籍處分!”樓頂的大喇叭,一下把我從纏綿的軀殼裏抽了出來。我意亂情迷的攥緊瓶子,掖好我的黃金紙片,撒腿往操場那裏跑去。奧特慢也遠遠落在我身後,一起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操場上,各種各樣的學生沸沸揚揚,各自發著自己獨有的音色,大包小包的行李占據了大半個操場。我看看表,正好是四點四十四分四秒,全是四,這麼多四同時出現在操場上的這個時刻,如果把四這個字想象成人頭的形狀,我很想把一個一個的人頭用粗麻繩串聯起來,穿好以後,可以把這串與眾不同的項鏈掛在脖子上跑到老師和校長麵前炫耀一番。校長肯定會興高采烈的第一個鼓掌,老師也在一邊拍手叫好。
“喂,鳴哥,你們去哪裏風景寫生?”“現在還不知道,那你們呢?”
“大鼻子山。”我差點暈倒,又去上次去的那個地方,我猛然想起在那裏畫的老槐樹,旁邊的石頭,我確實沒看見過,我可不想再去了。
“同學們注意了,下麵我開始點名,點不到的一律開除學籍。螞蚱腿,到,燈籠山,到,嘟嘟熊,到……,奧特慢,到,大眼貓,到,屎來克,到,蜘蛛霞,到,張一鳴,到……”點完了名,我心裏似乎鬆了一口氣,不用被開除學籍了。哼!這麼多人裏隻有我的名字還算正常,他們腦袋都進水短路燒壞了吧,看來有時間我得幫他們整理整理大腦小腦和腦幹的具體位置,幫他們整理好思緒重新做人。
“同學們站好,立正,稍息,把頭都抬起來看著我,全體同學這次要去大鼻子山寫生,雖然這個寫生基地已經去了好幾次了,但是有的同學還是分不清槐樹還是石頭,所以大家必須再去一次,徹徹底底的認清槐樹和石頭。希望那個同學更加努力的鼓足信心,再畫一幅完整的畫為我們學校爭光,為我爭光。”
操場上,人群中,議論聲,歎息聲,形成了失落的旋律。沉甸甸的大旅行包驟然落地,一聲悶響,西紅柿,麵包,礦泉水和一些亂七八糟的零食,一股腦的淌了出來,淅淅瀝瀝撒了一地。沒有心情去撿。又是幾聲悶響,長的圓的方的大的小的旅行包全部掉落在地上。這些身不由己的孩子像突然剪斷了操縱線的木偶,全都沒有了一絲生機。學校的大門吱嘎吱嘎的被拉開了,旅行大客車邁著沉重的步子像靈車一樣緩緩的停到了同學們麵前,蜘蛛霞第一個嚇瘋了,他咬著自己的胡渣說著聽不懂的胡話,一頭鑽進輪胎的底下。車輪慢慢從他頭上壓了過去。他扁平的腦殼上印著清晰的正版輪胎凸凹不平的花紋。
接著王老師一手抓住一個垂死掙紮的同學,把他們從車窗戶裏扔進去,螞蚱腿被一頭扔到汽車中間上麵的鐵扶手上掛了上去,他眼珠快速的黑白翻轉著,手腳像突然斷了弦的發條,左右吱嘎吱嘎的搖晃。我也被黃老師扔了進來,正好坐在了最後一排的硬座上,其他同學全被兩個彪形大漢的黑色龍卷風卷入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