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吃飯的時候,慕青把這事說給了男朋友聽。

男朋友沉著臉聽完,二話不說,拍了下桌子離開了。

慕青一直窩在寢室裏,到了晚上八點多鍾,寢室朋友回來,無意中提起,她才知道男朋友找了幾個兄弟,把那個老頭堵住門口揍了一頓,威脅他別再來找x麻煩。

慕青聽完,這才忪了口氣,翻出化妝包開始上妝。

開學之後,學校的門禁變得更加嚴格,慕青能去夜總會的時間變少了。可她的腦子被紅舞鞋塞得滿滿的,一想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穿上那雙鞋就抓心撓肝地難受。

昨晚做夢,她還夢見自己抱著紅舞鞋獨自在練舞廳裏轉圈,燈光將她周身打亮,她看不到台下人的臉,隻聽見他們的掌聲和歡呼。

她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裏,一直到鬧鈴響起來。

慕青覺得,無論如何,今晚她一定要溜出去一次。

到了晚上,慕青找了個借口騙過男友,照例濃妝豔抹一番,偷偷混出校門。校門口那個水果攤還擺著,老頭靠著牆根在打盹。

之前慕青見過他幾次,雖然他的目光依舊這麼緊緊跟著自己,可再也不敢像上次那樣湊上前來。

她知道男友下手很黑,老頭的頭頂上都禿了一塊。

慕青繞過水果攤,跳上門口的公交,來到夜總會。

老板對於她久久不來表現出一些不滿,她鞠著躬道歉,抓過黑色的皮衣跑進換衣間,還沒關上門,老板忽然跟著擠進來。

慕青愣了愣,老板靠在門口看著她:“你還是大學生吧?”

“是……”

“很需要錢?”

“嗯,我要交學費。”

慕青找了個看起來不那麼下做的理由搪塞老板。老板揮揮手,精明的眼睛裏流露出毫不在意的光:“無所謂。不過你底子好,隻是跳舞太浪費了,有沒有想過掙多點錢?”

慕青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攢了一下眉頭,哂笑著搖搖頭:“不了,這樣已經夠了。”

老板聳聳肩,倒不是很在意,走過來拉過她的手,在她手心裏寫下一個電話號碼:“有需要打給我。”

慕青訕訕地應付了他兩句,目送他離開,轉過頭惡心地想要擦掉那個號碼。

就在抓起紙巾的那一刻,昨夜的美夢和紅舞鞋忽然跳入她的腦中,她猶豫了下,將紙巾放下,掏出手機,記下了那個號碼。

那晚慕青掙得比較多,客人出手大方,雖然被吃了些豆腐,但領完錢覺得一切都很值得。

老板將她送到門口,指著自己的寶馬請她上去。

她頓了會兒,輕輕點了點頭。

車停在學校門口的拐角,慕青下來,對老板說了聲謝謝。老板風度翩翩對她揮手,踩下油門離去。

慕青盯著他的車發了陣呆,一轉頭,忽然看見那個老頭。

老頭穿著磨得很舊的衣服,縮在角落裏死死盯著她。

慕青心裏一個寒顫,趕緊轉開眼睛,跑進了學校。

六月份有一場全國性的舞蹈比賽,屆時會有許多知名製作人親臨現場,跳得好的,也許從此就能踏上一條不同的道路。

導師推薦了幾個候選人,其中就有慕青。

慕青卻覺得世界都變成了灰色,因為她還沒有買到那雙鞋子。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她有漂亮的臉,精致的妝,玲瓏的身段,合適的衣服,可沒有一雙能陪襯自己的鞋子。

慕青和男友人吵了一架,說什麼也要他給自己買下那雙鞋。男友被她吵煩了,帶著她去那家店,結果鞋子的價格從三千變成了四千五。

男友臉色難看地說,要不將就買另外一雙?慕青突然崩潰了似的開始哭,男友皺著眉站在店裏,忍不住吼了幾句。慕青委屈極了,喊了聲“分手”,轉頭就跑了出去,男友沒有去追她。

她沒有那麼多錢買這雙鞋,男朋友也沒有。可如果那人愛她,就算去打工也該給她買回來的。

慕青摸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給什麼人傾訴下。可她翻了一遍,手機裏的號碼沒有一個可以讓她說這樣的事情。

後來她就看到了老板的電話,她猛然記起那大晚上老板曖昧的態度和言語。

她覺得自己前方出現了一絲光亮。

那天晚上,慕青溜出寢室,出了校門。才走兩步,忽然她被人抓住了胳膊。她回過頭去,沒來得及喊,嘴巴就被老頭捂上了。

“你去哪裏?”老頭沉聲憤怒地問她。

慕青嚇傻了,手腳並用地狠狠住老頭身上踢打著掙脫出來,尖叫著往外跑。

老頭瘸著腿追了兩三步,停下來。

慕青一直跑了很遠,似乎還能聽見老頭那句陰森森的話,還能看見老頭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還能感覺到自己手臂上被抓後留下來的火辣辣的痛。

她整理好情緒,進了夜總會,老板笑著迎上來。

她被動地被推進換衣間換衣服。

正換著,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聲。

慕青停下手,把門推開一條縫向外看,沒看清楚,就看見舞池裏幾個彪形大漢拎著什麼人丟了出去,聲音很大,驚擾了客人們,老板止陪著笑臉道歉。她搖搖頭,又把頭縮回來繼續換衣服。

聽看熱鬧回來的人說,不知道從哪裏跑進來個髒兮兮的老頭子,喊著要見自己家的囡囡。估計是個瘋子,已經被老板打出去了。

慕青聽得一陣惡心,直覺告訴她是那個賣水果的老頭子。

她記得原來她經常在老頭的水果攤上買水果,老頭好像是在她大二那年過來擺攤的。每次她買水果時,老頭都會扯著她問長問短,甚至還問她男朋友對她好不好。

後來有一次她在水果攤上買蘋果時,老頭咧著惡心的笑容盯著她瞅,還忽然抓著她的胳膊說了句“囡囡都長這麼大了”。她被嚇住了,當即摔開了老頭的手,一腳踢翻了他的水果堆,趁著他慌忙地滿地撿水果時轉身離開了。

也是從那次以後,她發現這個老頭不正常,也再不去他那兒買水果了。

慕青對父親的唯一記憶,就是父親經常追在她後麵一聲聲地喊著囡囡,在某天的某個時刻,喊聲突然就消失了,真是不好的回憶。

慕青記得有次買水果時被那個老頭問起家裏的情況,自己還狠狠地說了句,一輩子不會認那個爸爸,就算那人死在麵前也無所謂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