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姓孟,聽師爺說這孟氏是主城人,在主城經營了兩家酒樓和一家典當行,家中產業頗多,家境殷實,在西蜀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程峰覺得,這次聚眾將官道堵了,就是這孟氏的主意。那些人皆有幾分以孟氏馬首是瞻的意味。
孟氏問話,師爺許是被打怕了不敢插嘴,畏畏縮縮地看程峰,程峰便上前一步,開了口:“錢是沒有的,我們會妥善將人安葬了。修建官道本就是為了一方社稷百姓,是為百姓謀福祉的事,出了事並非誰樂意見到的,我們也深感歉意。”
“歉意?”孟氏冷笑,半點沒有因為程峰是西蜀王府的管事就露出忌憚之色,反而斜睨了程峰一眼,語氣更加狂妄:“大夥都聽見了啊!官道是西蜀王府組織修建的,人也是因為他們的過失而死的,一條人命說沒就沒了,他們不擔負任何責任。試問死者家中的親眷以後該如何過?”
周圍圍觀的百姓很多,這些人一開始都是自發前來修官道的,突然死了人,大家不免心中發怵,許多人連夜就離開了。剩下的這些都還處於觀望的狀態,想看看西蜀王府的解決方法,再衡量自己要不要留下。
西蜀的百姓窮怕了,都盼著官道能修築好,西蜀才有富饒起來的可能。可是……眼下看來這官道修建異常凶險,說不定哪天就把命搭進去了。人死了還得不到任何賠償,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丁就紛紛露出憤慨之色來。
許多人站在死者那邊,皆是譴責西蜀王府的涼薄,並憤怒地表示絕不會再參與官道修建。
見民憤被激起,孟氏心中得意,強壓著臉上的歡喜,一臉哀愁地指了身後守在棺材邊痛苦絕望哭啼的孩子和婦人:“你們說人死了,留下這孤兒寡母,以後要怎麼過?路是西蜀王府要求修的,出了事不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嗎!”
再一次激起那些百姓的憤怒,場麵一度到了失控的地步。
不是沒想過鎮壓,可一旦動用了兵卒,這件事隻會擴大惡化,甚至會激起民暴。
一臉陰沉的迢氏終於開了口:“修築官道發生意外,古往今來都時常發生。西蜀王府從來沒有說過不管死者及其家屬,你們卻借題發揮聚眾鬧事,按大啟律例滋事阻礙朝廷者該當何罪!”
迢氏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到能讓每一個人都聽清楚。她通身有股說不出的氣度,一下子就將孟氏鎮住了。
餘下的人也紛紛有了些許忌憚。
孟氏愣了一下,很快地再次鎮定下來,目光陰翳地盯著迢氏看了一會兒,頓時大笑不已:“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們疏忽害死了人難道還有理不成!是不是我們這些人的命就活該低賤,死了也白死!”
“補償?你們拿什麼來補償!人死不能複生,你們能把死了的人救活嗎!”
這時候,從親眷人堆裏,有人抬了擔架出來。
擔架上躺著一個老人,老人看上去非常蒼老,衣裳很陳舊。最讓人側目的是,他的臉上滿是血漬,有些地方已經幹涸。而衣服和鞋子也被血浸透,不知是否身上還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