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風總是格外的烈,刮在臉上,生疼生疼的。
李術穿了一件白袍,在他腳邊,立著十來隻禿鷹。
風吹動袍擺,獵獵作響。
那些禿鷹,個個身材健碩,這是草原牧羊人最痛恨的動物。每到初春,他們便會成群結隊地光顧羊圈,輕易能抓起一隻小羊。
這些麵目猙獰凶狠殘暴的草原霸主,此刻全都溫順如綿羊,乖乖臣服在李術腳邊。
李術淡淡掃了他們一眼,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那些禿鷹便如受驚了般撲翎著翅膀飛去遠方。
穿著銀白色戰甲的將領從山坡上氣喘籲籲地跑了上來,臉色有些難看地稟報:“國師大人,桑達部落遲遲不肯投降,已在陣前擺下了輜重。今日……恐怕是拿不下的。”
不知是風太大,還是李術根本沒有認真聽,他沉默地望著遠方,那是禿鷹飛離的方向,也是他們此行的終點。
良久,他才驟然轉身,冷冷地瞥了那將領一眼。
身經百戰的將領隻覺頭皮一麻,渾身的氣血都僵硬了。李術的目光太過嚇人,甚至比鎮國大將軍還要威嚴幾分……
潔白的大袍微微翻動,藏在寬鬆袍子下的手伸了出來。
那是一雙十分白皙,猶如女人般光潔瑩潤的手,修長如青筍,指尖處是一塊令牌。
將領還未反應過來,李術已經冷冰冰地開了口:“王上有令今日必須拿下桑達,爾等卻臨陣退縮,霍亂士氣。大殷律例,當斬!”
將領臉色一白,豆大的汗珠瞬間滾落,正欲辯解,隻覺喉嚨處一陣劇痛。
他趕緊用力捂住喉嚨,張大了嘴巴,卻咕嚕嚕一個字也說不出,隻能驚恐萬分地瞪大眼睛。
李術的右手緩緩收回衣袖裏,他麵無表情看著已經被割破喉嚨的將領,然後緩步朝山坡下走去。
將領至此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觸犯了軍律。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年輕的國師最痛恨的便是有人質疑王上的決策。
王上的命令,哪怕是要摘下天上的月亮,臣子們也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辦到。
潔白的袍子在空曠的草原翻飛如蝶,遠處進攻的號角已經吹響,一直負隅頑抗的桑達部落,在這一役中潰不成軍。
突然從高空飛下來的禿鷹,蠻橫地破壞了他們的輜重,抓瞎了弓箭手的眼睛。
驍勇善戰的大殷國士兵,沒有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潮水般的士兵湧進桑達城,將大殷國的旗幟高高地插在了城牆之上。
這一年,殷國對外擴張,一路北上,將整個草原盡收囊中。
這一年,年輕的國師用強有力的手腕讓所有質疑他的人閉了嘴。
這一年,是老國師逝世的第六個年頭,年輕的國師完成了老國師至死也未曾完成的遺願。
……
回到都城。
府宅門口,母親和胞弟早候在了門前。
李術趕緊上前一步,攙扶著和碩,和碩眼底滿是與有榮焉的感慨和激動。
胞弟立在身側,眼底也俱是敬佩。
胞弟已經十六歲了,因長期在軍中曆練,個頭已經快趕上李術。
兄弟倆沒有說話,一同陪著和碩進了屋。
母子三人在屋子裏聊了許久,直到和碩有些困了,二人才行禮退下。
出了院子,胞弟頓時欣喜若狂地詢問起戰場之事,眼底滿是向往之色。
李術笑:“明年我就不去了,換你上陣。”
胞弟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可、可爹說我……還不到出師的時候。”
李術一巴掌呼了過去,笑罵起來:“你小子在母親那兒裝傻賣乖就算了,居然敢編排起大哥!”
“城南的馬匪是誰絞殺的?一夜時間來回百裏地,取了魔刹首級……”
胞弟尷尬一笑,忙作揖賠罪:“哥,我錯了還不成嗎?你可別告訴爹,要是被爹知道了,肯定要軍法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