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嚴父慈母(1)(1 / 2)

慕家大宅位於揚州城東,遠遠望去,青牆黑瓦,冷峻森嚴,大葉女貞蒼翠蓊鬱的枝葉越過圍牆,給冷森的大宅院增添了幾許活潑生氣。

鐵男剛越過門前的石獅子,就聽得身後馬蹄聲急,沉實緊密落地浮塵不起的頻率異常熟悉。她唇角一彎,側身閃在一旁剛站定,那馬就已到了跟前,慕飛龍如山挺拔的身形映入她眼簾。

“爹。”鐵男上前行禮。

慕飛龍卻腳步也未停的跨進大門,連看她一眼都沒有。看著門房憋著笑,用眼神示意她小心應付的關心,鐵男隻是笑,皺著鼻子撒個嬌,追著慕飛龍進去了。

大廳裏卻空無一人,連鐵男原先以為的花蕊兒也未出現。隻主位下首黃花梨小桌上多了一個小碟,碟上色澤誘人香甜的桂花糕讓鐵男忍不住唇角一彎。

還是娘疼她。

慕飛龍在居中主位上坐下,立時便有機靈丫頭遞上剛沏的碧螺春。他順手端起,剛送到嘴邊,卻眼角一瞄,看向拈起桂花糕就往嘴裏送的鐵男,“誰讓你坐了?”

鐵男一臉貓兒偷腥的笑頓時凝結了,依依不舍的再看一眼已經到了嘴邊的桂花糕,她嘟噥著起身,卻在轉身的一瞬,飛快將桂花糕塞進嘴裏,隨後恭敬的垂首站立,一副乖巧知錯靜聽訓導的模樣,實際卻是在努力消滅嘴裏的食物。

當桂花香甜美好的味道彌漫整個口腔,她低垂著的眉眼也笑得彎彎,一臉的滿足。

一邊啜著茶,一邊看著她自以為沒人知道的小動作,慕飛龍心裏湧上熟悉的欣慰喜悅失落等交雜的複雜情緒。獨子初逝之時,他確實悲痛不堪,收鐵男做義女,本也隻是想安慰妻子喪子之痛,安慰兒子在天之靈,卻沒想到這丫頭卻如此聰慧機靈,不但貼心乖巧懂得討妻子歡心,在漕幫事務上也未讓他失望,件件事處理的井井有條,頗得上下之心,倒比獨子在生時做的還好,怎能不讓他老懷安慰?卻又忍不住傷感,若獨子仍在,娶了她過門,此時不僅夫妻和諧琴瑟和鳴,說不定連孫子也有了,他與妻子樂享天倫的美夢搞不好就成真了。

這麼想著慕飛龍就又有了些傷感,剛剛想說的話,頓時梗在了喉嚨裏。

鐵男咽下嘴裏的食物,低著頭卻半天未見慕飛龍說話,唇角的笑裏就帶了些苦澀。對慕家兩老,她從心裏尊敬愛戴。在痛失愛子的情況下,他們不僅大度的原諒了她,還收了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她為義女,真心疼愛,這已是她這輩子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情了。所以她早就打定主意,此生絕不敢也不會有負於二老。

但,不管她做的有多好,畢竟也是不能取代遠帆在他們心中的地位的吧?

“小姐,小姐……”

父女倆各懷心思時,突然從左邊花開富貴的紅木屏風後傳開小小的聲音,鐵男一驚,偷偷抬眼看了父親一眼,見他隻是低垂眼眸靜靜品茶,便悄悄往屏風後看去,卻見大福正一身狼狽地趴在屏風後,努力將自己壯碩的身子最大限度的縮小,擠得大臉通紅,雙眼裏蘊滿了委屈的光。

見她看過來,大福馬上伸長了脖子極其用力卻又極其小聲地告密道:“夫人說她要剝了你的皮!”

鐵男一愣,還未回過神來,卻聽得慕飛龍冷硬的聲音緩慢地說道:“在恰當的時候做恰當的事,說恰當的話,教了你這麼多年,還未學會嗎?”

鐵男一凜,頓時收起方才玩笑的心,垂首恭敬回道:“孩兒知錯。”

慕飛龍在決定帶她進漕幫的那個晚上,曾經與她長談過。雖然漕幫隻是位於朝廷整個漕運的最下層,管製著最底層的漕工,卻也有著諸多派係和紛爭,在各級官府有意的扶植下,這種矛盾紛爭從未有過停歇,而身為揚州漕幫二當家的慕飛龍,不可避免的成為矛盾焦點之一,即便自己不去招惹禍端,禍端也是會自己找上門來的。故而慕飛龍教導她說話做事必得謹慎,多聽多看少說是必要的。她一直謹記在心,這回卻因獲利過多,畢竟少年人心性,不由得生了驕矜炫耀之心,倒將義父往日教導給拋諸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