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倒黴的人啊,隻有更倒黴,沒有最倒黴。錦寧投胎的這家是村裏的首富,難免遭人妒忌,路過的強盜什麼的,都很有興趣來光顧一下。
於是一夥強盜血洗了她趙家。
她終於不用再叫趙二狗了,因為趙家沒了。她輪回後所擁有的一切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劫後留下的餘火還在滋啦啦地燒著,一縷縷青煙裹著寂寥顧自向天空飄著,漸漸消失不見。
趙家上下,除了她錦寧人小縮在床底下,全家三十口人無一幸免。
錦寧拖著稚嫩的身體坐在門口的廢墟裏,眼中的滄桑,來自她曾活過的那些日子。
麵對眼前的慘狀,不知為何,她心中毫無波瀾,這種波瀾不驚讓她有些害怕,她覺得這樣平靜的自己太過冷血。大概是因為初生便帶著智慧,便帶著對陌生人的排斥,所以她對趙家的人印象都不是很深刻,她知道趙父趙母都是發自內心發自肺腑地愛她,可她就是做不到毫無戒備地去接受他們,愛他們。她不是一張白紙,她是一出生就帶著色彩的錦繡。如今自己對趙家人的死不痛不癢的態度,多少讓她有些愧疚。
也許是她自己錯了吧,錯在不該打破陰陽裏的規則,那碗孟婆湯她就應該喝下去。和白淮有關的那些記憶,她不該奢求。即便是從前的她還活著的時候,她也不可能對白淮造成什麼類似報複的傷害,那時的她除了妖王那個徒有其表的虛名頭之外,所擁有的,空空如也。而這一世的她,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更不可能去找白淮報仇了,她根本連他在哪都不知道!所以她的這場輪回,是沒有意義的。她就不該帶著前世的記憶,輪回,不適合記憶太多的人。
錦寧坐累了,就躺在了地上,這一躺,就是三天三夜。
村裏其他的村民也來圍觀過,可畢竟這種血流成河的血腥場麵沒幾個人受得了,村民大多草草地望上兩眼便都捂著口鼻一臉嫌惡地離開了。
錦寧臉上沾著別人的血,她又躺在了地上,所以也被當成了屍體,若不是如此,她這麼小的孩子早就被別的村民抱走了,除了撫養,這種孩子還是可以賣錢的。所以錦寧大概不知道,她突如其來的深沉陰差陽錯地救了她一命。
這三天三夜也不盡是安寧,白天裏捂著口鼻路過的,還都是些正常人,晚上,也總有幾個不要命膽子大的,要來這趙家的廢墟裏翻一翻,刨一刨的,作為曾經的首富,那肯定是富得流油,說不定就有什麼強盜剩下的殘羹剩飯,哪怕一點點,也是不勞而獲的容易來的意外之財,總比搬磚下地來錢來的輕鬆。
錦寧一動沒動,一直沒叫人給發現了她還活著。第四天太陽剛生起來的時候,第一縷陽光就打在她臉上,居然有些癢癢的。錦寧微笑著閉上了眼,她在等——等死!再死一次,再去一趟陰陽裏,然後,喝掉孟婆湯,一了百了,下輩子,做張白紙吧……
“別怕,我帶你回家。”
突然響起的那個熟悉的聲音,讓錦寧緊閉的雙目猛地顫抖了一下,是白淮。接著,錦寧就感覺自己被人抱起來了,他的懷抱,還是和從前一樣,硬邦邦的直硌人!
錦寧突然睜開眼,目眥欲裂,眼中布滿了血絲,濕氣漸漸縈繞在眼眶,很顯然她此刻很生氣。前世劍鋒入體的痛苦她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在陰陽裏忘川河旁,孟婆給她看那個畫麵時那刺目那錐心的痛,她記得清清楚楚!一想到在那個畫麵裏,白淮恭敬地跪在白家祠堂前,一口一個妖女地叫著,一口一個不辱使命……錦寧張口咬住了白淮的肩膀,眼淚刷的就灑滿了他的整個肩頭。
白淮一言不發,就隻是靜靜地抱著她,僵硬地撫著她的背。
白淮帶錦寧回了白家,賜她白姓,名依舊取的是錦寧。錦寧突然納悶起來,他怎麼就知道自己是錦寧了?可是若是他知道自己是錦寧,還能這麼客氣地對待自己,依他白淮不辱使命的性子應該給她來一刀才是。可是,若他不知道自己是錦寧,那為何還給自己取這樣的名字?給一個撿來的小孩取自己曾經殺死過的敵人的名字,這是,對他降妖除魔的豐功偉業的一種名垂青史的炫耀?若真是這樣,那簡直太刺激了,這就不能忍啊,想著想著,錦寧就在親手喂自己吃飯的白淮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白淮也不惱,放下碗用另一隻手順毛似的撫摸著她的小腦袋,等她鬆口了又繼續湊過來給她喂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