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長灘,有個少年在淺水處戲耍著湧來退去的浪花,臉似童顏,若非細看辨不清楚是男是女,老人常說男生女相就是這般模樣,有著天大好福氣。
遠處天海一色,是個好風光。
有百船臨近,無帆也能乘風破浪。
船頭似有黑氣回繞,甲板上的身影皆是身穿黑甲、冷峻漠然麵龐。
人有七情,喜、怒、哀、樂、驚、恐、思;又有六欲,各家對此爭論不同,大致分為聲、色、味、香、觸、意。
不過貪,常人長安,過執著,便起心魔,長久有此念,就會生起“煞”。
煞乃無形之氣,攢聚負麵情緒,心智受擾,嗜血妄殺。
無故奪慧命者,謂之魔。
有魔說是求的大自在,你佛說我為魔便是魔罷,我稱你佛,又不是佛中魔?
兩兩相望,皆困執念!
魔有五階,名近菩薩諸天佛:天、般若、修羅、月、虛。
分是與天爭、觀萬物勝義諦、似天而非、背陽而情枯、心自空之意。
童顏少年腳下有火蓮,虛魔一船三百甲,同露驚恐狀。
天神哪吒,已近正統道家天真境。
衛道並非必得除魔,度己度人也是大道。
火蓮灑下三萬小蓮子,虛魔身前煞氣相繼輕淡了許多,忽有一杆長槍從天而降,哪吒倒退至岸邊。
“項羽,你本有命星可居,何以偏偏要心朝魔塚。”
八尺有餘的少年郎,眉間有紅痣,已顯修羅像,倒握霸王槍:“世人都曉霸王別姬,少有人知我曾作過亥下歌。”
“我以為自刎之後就是一幹二淨,哪曉得天上神仙卻硬要給我一個千古無二的稱號,讓我魂歸星界,幾千年來都覺得我活得狂妄,又有哪個仙人知道這般天上無歲月,又每時都在煎熬的感受?”
“虞兮虞兮奈若何。。。”
滿聲淒涼。
哪吒不言,輕皺眉頭,火蓮悄然生起重台。
天上有大鍾而下。
楚人曾作九歌,屈賦有篇最為隆重,頌歌東皇太一。
道家常論太一無形,然卻東皇太一被楚地尊為最高神,神之前是仙人,所以是人形。
兩神相峙,海麵無風起浪,項羽微微躬身,浮空策馬在一旁。
又有一老者聲音在遠處響起:“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東皇太一笑著應道:“今時之狀名有,緣起似無,不如到那個城下再論一場故常無?”
“徒兒,為師在長安城頭等你,羽之神勇、千古無二,這話其實最先出自我口。”
哪吒師父叫太乙真人,師從元始天尊,昆侖十二金仙名列第五,其實在自家愛徒眼中就是個有些絮絮叨叨的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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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展翅飛禽、蹦跳走獸、戲水魚蝦,其實與人皆是一靜一動,本能之間,都隻爭一口氣而已。
人乃萬物之靈,自聚靈氣,隻是這個天下的人族早已拋卻先天根本,隻重無度索求以圖安逸,餘下萬族靈氣自然漸有盈餘,逐可幻化人形,幾與凡人無大異,稱作凡妖;又將習性衍出神通,謂之地妖;天妖能變化,最強者能有七十二般。
敦煌石窟,滿壁諸佛飛天像。
有三名地妖長時盤踞作惡,諸佛從未顯靈。
這日午後,有陣木魚聲,在昏昏欲睡的地妖耳中稍覺沉悶,又覺有趣。
敲木魚的和尚頭上沒有戒疤,在古宋之後多會被稱作假和尚。
和尚穿著月白袈裟,麵容俊朗,看著眼前高矮胖瘦大異的三妖,滿是慈悲的一笑,又像是個真和尚。
三妖在出家人麵前灑下滿天黃沙。
和尚微微閉目,木魚聲依舊。
黃沙中有血流,又有一張黑背毛皮蕩在黃沙中。
一道白黃相間、百丈高的狐狸虛影在半空呲牙狂叫,似在想逃。
先前幻作人形最為高瘦的蠍妖顯出本體,毒尾似若長鞭,尾端發出千根細針,如光箭一般盡朝和尚。
月白袈裟濺著胡狼的血,像成梅花圖,千針穿過衣袖,似是刺繡挑針,穿進穿出。
修了千年的蠍妖惡果自食,三妖隻剩沙狐,收攏了魂影,滿眼驚懼。
和尚放了沙狐,近處有個沙狐城,滿洞幼狐。
敦煌到長安,本是一條如畫絲綢路,今時卻盡是荒蕪和白骨。
和尚一路往南走,敲著木魚殺著妖,來到了長安城下。
有個大大咧咧的黑蠻少年在城頭說道:“你們看那達摩的袈裟,紅豔得像是曼珠沙華!”
心如明鏡,物來則照。
達摩殺妖是殺妖,也一路上默默地念了好多聲的“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