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北羽曾經想過,在那一場圍剿中死去的那個人很關鍵,有可能跟十四有莫大的關係。可他不曾想過,死去的人竟然是他的母親。
這麼說吧,如果當初的十四隻是個不懂事理,還穿著開襠褲的小孩,那倒沒什麼。可三年多之前的十四,應該二十出頭,已經形成了完整的世界觀以及對這個社會的認知,突然喪母,對他的打擊有多大,可想而知。
更關鍵的是,他的母親很有可能是因為他的直接關係而死。
可以想象,這種深深的自責一直陪伴了他三年多。
……
“對不起…”張北羽低聲說了一句。這句話或許有些俗套,但在這個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安慰十四。
想必這三年多以來,十四應該已經聽過很多“對不起”了,他心裏肯定也說過無數次,對這句話早就麻木了。
“嗬嗬。”十四淡淡的笑了一聲,“都過去了,早就看開了。”
張北羽點了點頭,“看開了,但是…放不下,對麼?”
當然放不下,這種事隨便換個人都不會輕易釋懷。如果放得下,十四今天就不會來找他了。而張北羽說這句話也是為了迎合他的性格,給他一個開頭,讓他娓娓道出心聲。
十四倒是沒有著急開口,他抬手握住了自己的那條黑灰色的紗巾,拽了拽,又低頭看了一眼,微微笑道:“這條圍巾,是我媽媽給我的,我想她的時候就會戴起來。”
張北羽點了點頭,等待他繼續開口說下去。
不過這十四讓人很難琢磨透。你覺得他應該繼續說下去,他不說了,你覺得他不會說,他就開口說。說完了自己戴的圍巾,他又沉默下去,足足等了一分多鍾才再次開口。
“這麼長時間了,我從來沒想過要拿回自己失去的,直到那天你跟我說,我才明白。逃避沒用,越逃避,恐懼就追的越緊,隻要站穩腳步,轉過身,直麵它,摧毀它。”
十四不但形象和氣質很文藝,有的時候說話也有點文青範,怎麼聽也不像是個混混。
說完,他深吸了一口氣,“當然,人死不能複生,我失去的,已經注定拿不回來。不過,我想至少可以做點事情讓自己從煎熬中解脫。”
“是。”張北羽燃起一根煙,嘶啦一聲,吸了一大口,“沒錯。仇恨讓你陷入煎熬,報仇,是你唯一能夠解脫的途徑。”
不知怎麼,跟他說話的時候,張北羽覺得自己都有點文藝了。
十四抬眼輕輕看了一眼,沉聲音說道:“報仇談何容易…那可是西城幫啊…”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說著,緩緩站了起來,轉身看向窗外。
“跟君和、會山幫比起來絲毫不差。而我這個仇,如果想報,就隻能去找西城幫的幫主。”
或許是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太現實,說完,十四就陷入了一陣沉默。張北羽當然知道西城幫有多強大,完全不是現在的四方能夠撼動的,所以,他也沒有說話。
如果在這個時候主動積極的表現自己能夠為他報仇,那就太假了,畢竟事實擺在這,現在四方對西城幫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張北羽也知道,十四今天來找自己,絕對不會隻說這麼幾句話就結束了。他抬頭瞧了一眼,十四的背影並沒有多麼偉岸,他的身材也就跟自己差不多。但是,此刻卻給他一種無可逾越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來自十四內心的堅定。
兩人就這耗著,十四看著窗外,張北羽看著他的背影。如果不是自己手機的時間還在跳動,張北羽還以為時間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