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雲城裏的夜色越來越重,如有實質的黑霧就如同一道巨大的黑色囚籠將整個萊雲城籠罩其中。 . .
而這些黑霧的根源,是一個人。
或者,曾經是一個人。
此刻這個人,正佝僂著身子龜縮在萊雲城的某個角落,他的周圍是密密麻麻,山呼海嘯一般的屍群。
他們搖晃著身子,呆慫著臉色,立在他的身邊。
而黑色的霧氣便在這時,從他的體內源源不斷的湧出。
“我是誰...?”他沙啞的,充滿著腐爛氣味的聲音也在這時響起。有些顫抖,就猶如他此刻的身子。
他好似害怕極了,那雙不似人形的血色眸子裏瞳孔放得極大,幾乎占據了他的整個眼白。
“我是誰...?”
“我是誰...?”
“我是誰...?”
......
他不斷重複著這樣的問題,聲音越來越大,裏麵所夾雜的恐懼與迷網也越來越深。
但是諾大的萊雲城裏,回答他的隻有那些行屍走肉們喉嚨裏的低吼。
他感到一陣孤獨襲來。
就像是這漫長的被封印的歲月裏的孤獨。
那是比現在的黑暗還要濃重百倍千倍的黑暗,沒有朋友、沒有敵人、甚至沒有自己,有的隻是排山倒海而來的,讓人窒息、讓人絕望的孤獨。
他需要些什麼東西來填充這孤獨。
為此他好生的想了想。
而他周身所散出的黑霧也隨之愈濃密。
終於,在許久之後,他站起了身子。
他臉上墨綠色的鱗甲開始不斷的向下延伸,直至覆蓋住他的整個身子。
他的眼睛越血紅,裸露的背脊的兩側的肋骨開始膨脹、蠕動,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將要從哪裏破繭而出,這似乎是一個極為痛苦的過程,他臉色的神色因此變得有些猙獰。
但他極力忍住,因為比起漫無止境的孤獨,痛苦似乎是這世間最能讓人愉悅的快感。
在數息之後。
一道被壓抑了許久的怒吼響了起來。
那聲音無比沙啞,就像是穿越了無盡的歲月,從地初開的宇宙洪荒,裹狹著無窮的憤怒與絕望,呼嘯而來。
然後,一對骨翼從他後背的兩肋處猛地張開,一股浩然的氣勢升騰而起。
他立於地間,地似乎是他的臣子。
他振翅,夜風便乍起,他影動,星光便隱沒。
他所言,便是敕令,萬物齊動。
他所行,便是龍禦,神鬼辟易。
在那一刻,他終於記起自己是誰。
他叫鬱壘,是地初開時的半神,是掌控幽冥的主宰,是這方地曾經真正的主人。
周圍的行屍們依舊在漫無止境的遊蕩,他們沒有靈魂,所以不知疲倦,亦不懂敬畏。
鬱壘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不喜歡這樣的臣子,所以,他抬起了手,在虛空中一握,一道道幽綠色的靈光從四麵八方呼嘯而至,開始在他的手中彙集。
那是那些死於非命的萊雲城百姓的冤魂,他們徘徊在萊雲城的上空久久不散。
“去!”他一聲怒詫,那掌心密密麻麻的冤魂如得敕令一般,嘶吼著飛向各自的軀體,而後,那些原本表情呆滯的行屍好似活了過來,他們的雙眸睜開,裏麵不再是空無一物的黑暗,而是碧綠的幽光,裏麵燃著火焰,那火焰裏包裹著的是對生者無止境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