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學院並不大。
無論是真正的長門學院,還是這蘇長安夢裏的長門學院。
至少從外麵看來,這個學院算不上大。
但當古羨君步入其中方才發現,這當真是別有洞。
這長門學院大得出奇,更奇怪的是裏麵的陳設竟然與那嵐學院一般如出一轍。
“喝!”
古羨君還在發愣,但耳畔卻想起了一陣數息的聲音。
她不由得朝著那聲音響起的方向望去,卻見不遠處的演武場旁的一方石桌旁,三個男人圍桌而坐。
三個男人的年紀看模樣都四十好幾,但此刻卻似乎在為了爭論著些什麼東西,而麵紅耳赤。手上更是各自都提著一壺酒杯,喝得是酩酊大醉。嘴裏的話也是語無倫次,但古羨君依稀能夠聽見一些比如“蘇大發”“蘇安國”之類的爭論。
但實際上,古羨君在看清那幾人之中的一位男子模樣時,眸子中的色彩便猛地渙散了起來,她的身子不容由自主的開始顫抖,目光更是好像黏在了那位男子的身上一般,再也不能偏離半寸。
“爹...”她這般喚道,聲音很輕,輕得好似害怕哪怕自己的聲音再大上一些便會驚醒這忽然而來的美夢。
是的,那三個杯光交錯的男人之中便有他那位死在劍寒城的父親——古方。
而另外兩個男人,一個便是蘇長安的父親蘇泰,另一個是已然化龍的螣蛇。三個酒鬼聚在一起,能做的事情,自然便是喝酒。
古羨君在那時腦子一片空白,她甚至沒有辦法去思考為何方才還在屋裏呆若木雞一般的蘇泰此刻會坐在這與嵐院一模一樣的長門學院中與自己的已故的父親以及死在神塚的老妖君把酒言歡。
她隻是顫抖著自己的身子,一步又一步的緩緩朝著那古方靠近,淚水也在那時再也在她的眸子中包裹不住,潸然而下。
“爹。”她再一次呼喚道。
這一次,那正和蘇泰爭得麵紅耳赤的古方身子一震,似乎是聽見了古羨君的呼喚,緩緩的轉過頭,待到他看清了來者的容貌之時,古方的臉上頓時浮出一抹真切的笑意。
“羨君啊?你怎麼來了。”他站起了身子,走到古羨君的身旁,也不管古羨君是否同意,拉著她的手便來到酒桌前,然後道:“你來評評理。”
“你跟長安那孩子成婚之後,兒子應該叫什麼?蘇安國多好的名字?可你看蘇泰這老混球非得取什麼蘇富貴、蘇大發之類的俗名,你氣不氣人?”古方似乎對於古羨君的異樣猶若未覺他指著蘇泰便這般道,臉上寫滿了不滿。
“羨君,你蘇大發、蘇富貴這名字多吉利?多喜慶?怎麼不好呢?”蘇泰也在那時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同樣指著古方的鼻子便罵道。
這二人誰也不服氣誰,頓時便在那時又吵了起來,唯有一旁螣蛇還在那裏慢悠悠的飲著酒,似乎對於周遭的一切都並不在意。
而古羨君呢?
她自然沒有發聲,她看著眼前這熟悉的一幕,心裏不斷的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都是蘇長安編織出來的夢境,可是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再告訴她,這一切就是真的,眼前那個跟蘇泰爭吵的男人就是她的父親,而之前那些死亡、那些分離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
所謂莊周夢蝶,夢我孰真?
大抵便是如此。
古羨君的心底開始迷茫,而這樣的迷茫讓她自心底生出一種連她自己也不清是為什麼的恐懼。
“羨君。”而就在古羨君心底掙紮不已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的在她背後響起。
那聲音那般溫柔,又那般熟悉。
古羨君的身子在那時一震,她緩緩的轉頭看去,卻見一個男人不知何時依然立在了她的背後。
那男子背負刀劍,模樣不上英俊,但卻極為耐看,一雙眸子好似那三月春水,蕩得起春波,揚得起漣漪,端是清澈如鏡,卻又深不見底。
“長安...”看著這位自己跋山涉水,幾經波折方才找到的男人,古羨君的身子瞬間便柔軟了下來,她幾乎想也不想的在那時猛地竄入了那男子的懷抱,一雙玉手環上了他的腰際,將他死死的抱住,似乎是害怕自己隻要一個不心,眼前的人兒便會再次消失一般。
是的,眼前出現的這個人便是蘇長安。
他似乎也感應到了懷中人兒的不舍,微笑著伸出手輕輕的拍撫著懷中人兒的後背。
“沒事了,我在。”他這般道。
古羨君的心在那一刻安定了下來,無論何時何地,無論麵對什麼,隻要蘇長安在她的身邊,她便會感到一股難以言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