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燭坊夜裏也還是在營業,此刻夜幕籠垂,街道也沒有一個行人,店門安安靜靜地開放著,門口的大紅燈籠在夜風中搖曳,門邊的桃樹詭異地生長著,其實桃樹花期已過,但桃樹上仍是桃花灼灼,十分嬌豔惹眼,屋內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排排紅燭,遠遠望去,仿佛一張血盆大口,要將人吞噬殆盡。
柏九沒有直接進屋,而是在門外站了片刻,這個時間,夜市還未完全開放,街上基本無人經過,方圓五裏之內也沒有往香燭坊靠近的腳步聲,很好,天時地利,最適合清算。
柏九抬手理了理耳邊的碎發,穩穩當當地抬步走進香燭坊。
進屋後沒有看見梁維,也不見小桃。屋內靜得出奇。於是柏九抬手在櫃台上輕敲兩下,
“叩叩——”
“來了,是哪位客官——”嬌俏的話音剛落,小桃掀開櫃台後的門簾,款款而來,抬眼看見是柏九,便換上一副似笑非笑地表情,“是你呀,柏姑娘。”
“梁掌櫃今日沒來醫舍拿藥,我就給他送來。他人呢?”
“還勞駕姑娘親自跑一趟,不巧,掌櫃近日連續勞累,今日已經歇下了。這藥我會代姑娘轉交的,姑娘沒事就回吧。”說著,小桃便走出櫃台,伸出手來要接過藥包。
“我來一趟也不容易,掌櫃的如果身體不適那正好我給他把把脈。”柏九輕易地避開小桃伸來的手,語氣卻是不容拒絕地寸步不讓。
小桃見柏九神色端正,便收回手,越發嫵媚地笑著,施施然地轉身道:“我看妹妹是同道中人,我也不想為難妹妹,妹妹既然堅持要見掌櫃的,那就隨我來便是。”
梁維的臥房氣壓低垂,黑沉沉地沒有一絲氣聲響。而此刻梁維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深色床幔隨風飄搖,如此炎熱的夏立時節,他仍蓋著一床厚厚地冬被,這畫麵真是說不出的詭異違和。
柏九走上前去,前開床幔,伏低上身仔細觀察,隻見梁維雙眼緊閉,眉頭微蹙,嘴唇幹裂,麵有薄汗,神色痛苦。她抬手在梁維額前輕輕觸碰,額頭滾湯。她有摸了摸梁維的手,卻發現他的掌心異常冰冷。
柏九思慮片刻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輕輕地把梁維的手重新放回被中,而後直起上身,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立在床邊。
得寸進尺,恩將仇報。
柏九感覺自己體內似乎有一股戾氣要不受控製地噴薄而出——這感覺又出現了,她閉了眼,抬起一隻手扶了扶頭,努力讓自己心緒平穩下來。
又是這樣,不知道從何時起,隻要一怒極,身體裏似乎就有股力量要不受控製的爆發,這力量不屬於自己,實在是太陌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