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奶奶的話,今日主家席的米確實是小女親自淘的。”
柳若兒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從堂下傳來,引得原本正低頭飲茶的居老爺也抬起了眼。
“哐當——”
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堂上響起。
“珍珠、翡翠,快將碎茶杯收拾下去。阿祥,快到我房裏拿雪花凝神膏來給老爺擦拭。老爺,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阿祥,不用去房裏拿藥了,不礙事。”
居老爺突然的回過了神,叫住了已經轉身向內堂走去的阿祥,順便安撫住了同樣也擔心他是否有燙傷的其他幾位夫人。
一向都處變不驚,做事也頗為穩重謹慎的居老爺,居然會在眾人麵前莫名其妙的將茶杯打翻,這實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居老爺這樣突然的異常表現,引起了分散坐在他周圍的四位夫人不同的盤算。
“好了,這件事情不用再繼續問下去了。既然已經有人站出來承認,其他不相幹的人都下去吧。忠叔,你還等什麼,還不快將這企圖毒害我們居府上下的丫環給送到官府去?”
大奶奶的態度變的很快,前一刻還在有條有理的冷靜盤問著,下一刻便不再作過多追究,直接便定了柳若兒的罪,甚至還要將她移交官府處置。這樣的轉變,讓坐在一旁看戲的三奶奶忍不住的掩住嘴,毫不客氣的發出了兩聲幹笑。
“大奶奶高抬貴手,若兒她是老奴今日剛收進府的,若有什麼要怪罪的就怪罪到老奴身上吧,還望大奶奶不要跟一個小女娃計較。”
忠叔眼看著柳若兒就要被大奶奶定下大罪,連忙從一旁走到了大堂中央,直直的跪了下來。
按理說忠叔平時也是個賞罰分明的人,若是別的下人犯了這樣的錯,作為居府大總管的他一定會第一個站出來嚴懲。但這次輪到林若兒了,他卻猶豫了,甚至還站了出來替她求情。
一來是因為他不相信林若兒會是這樣的人,二來就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個看起來知書達理的女娃,總是有一股莫名的親切。
“忠叔你快起來,你們一家從你爺爺那一代開始就在我們居府當總管,你又怎麼會對我們居府投毒,對我們居府不忠呢。”
大奶奶雖然很想治柳若兒的罪,但礙於忠叔的求情,她說什麼也要留上幾分薄麵的。
堂上的氣氛,在這一時之間突然陷入了僵持。
大奶奶似乎還在思量著接下來該如何去做,治柳若兒的罪,那勢必會得罪一向在府中都頗有地位的忠叔。這樣一來,原本對哪一房都沒有偏頗的忠叔,將來也許就會站到其他幾房那麵去。
可是如果讓她就這樣放過柳若兒,卻又犯了她心中大忌,也許還會養虎為患,壞了她的大事。
就在大奶奶躊躇之時,一直在一旁默默看著大奶奶審問的老爺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叫什麼名字?”
老爺這句話問的沒頭沒腦,但在堂內的人都清楚,這句話是衝著那位新進府的丫環問的。
“回老爺的話,小女名叫穆若兒。”
清泉般悅耳的聲音不卑不亢的在居府大堂內回蕩開來。
“若兒?嗬嗬,好名字,好名字。”
局老爺輕捋了捋胡須,看樣子似乎是異常滿意。
“阿忠,看這小女娃的談吐,並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兒,怎麼會到我們居府之中來做下人?”
居老爺雖然轉頭去問忠叔問題,但一雙銳利的眼睛卻並未從柳若兒身上離開半步。
“回老爺的話,這女娃本生於大戶之家,可惜雙親過世來東瞻城投奔親戚未果,身上盤纏也已用盡,機緣巧合之下被老身碰見,我看其氣質談吐均屬上等,便收進府裏來伺候老爺夫人們,想必也不會失禮於府中的貴人。”
忠叔聽了老爺的問話,也轉過頭去瞧著跪在堂內的柳若兒,眼神之中盡是慈愛之情。
“這麼看來也是從沒吃過苦幹過活的千金小姐了。若兒,我來問你,在此之前,你可曾有淘過米煮過飯?”
看老爺問話的態度,他似乎特別看重這位小丫環。
“不曾有過。”
“嗬嗬,要是這樣,老夫倒是有很興趣聽聽,今日晚宴的米飯,你是如何清洗的。”
居老爺輕捋了捋胡子,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坐在一旁的幾位夫人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有耐著性子陪在一旁聽他跟這剛進府的丫環閑聊。
片刻之後,居府的大堂之內傳出了一陣哄笑。
上至居老爺和幾位夫人,下至廚房的李嬸和原本還跪在地上可憐兮兮的紅杏,全都忍不住的大笑了出來。
柳若兒,她實在是千古第一人。居府上下的人活了這麼長的日子,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會用無患子來淘米的。這個柳若兒,真是比大家閨秀還大家閨秀,就連同樣也是出自名門的幾位夫人都知道的常識,她居然會毫不知情。
“嗬嗬……所謂不知者無罪,既然這件事情已經證明是誤會一場了,就這麼算了吧。不過——廚房你是不能再呆了,忠叔你下去後再為她安排別的差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