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彼時的初遇(1 / 2)

洪君揚悄悄跟在後麵想探個究竟。隻見那書生雖然瘸著一隻腿,可走起路來,昂首挺胸,仍頗有風度。他見了,不由得暗暗稱奇。看他剛才顯露的功夫,決不是三兩年就能練成的。所謂江湖上有三種人不能小看,一是僧道,一是殘疾,一是女人,因為沒有兩下子這些人輕易不敢拋頭露麵。這下可真應了這句話。洪君揚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

因不知那書生是什麼來頭,剛又吃了他的虧,那幫無賴隻是跟在後麵,不敢正麵交手。

走著走著,竟走到了縣衙門口。門口兩名衙役見到那書生,向他抱拳問好。那書生還禮,正要邁步進去,回頭看看那幫人,笑道:“怎麼,你們也想進去坐坐嗎?”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隻好散了。

洪君揚尋思著,原來是官家人,也難怪這等無懼。正準備離開,卻見那書生並沒有進衙門,隻是得意地笑了笑,又大搖大擺地走了。洪君揚不由得也暗笑起來,心中倒是很佩服這位書生,有膽有識。他暗想這書生眼下應該用不著自己,正欲轉身離開,卻聽見那字正腔圓的京腔又朗朗響起:“先生做了半日保鏢,辛苦了!”

洪君揚尷尬不已,隻好抱拳回禮道:“客氣客氣!今日之事,怎麼說也是在下引起的,怕公子有難,特此趕來。既然無事,在下告辭!”

那公子卻道:“先生好意,在下沒齒難忘。雖是萍水相逢,不過能相逢總算是有緣。不知在下有沒有資格交到先生這個朋友?”

洪君揚回道:“公子不必過謙。在下不過是個跌打大夫,公子一表人才,有勇有謀,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在下不敢高攀。公子請。”說罷,抱拳行禮,徑自走開。

隻聽見那公子道:“山水有相逢。先生,在下姓李名懿德。如今後用得到在下的,請上佛山雲來客棧找我便是。再會。”

“懿德?”洪君揚腳步驟停。他眼睛一熱,險些要掉下淚來。塵封已久的往事突然襲上心頭,讓他百感交集。他不敢回頭,招呼也未打,便逃也般離去。

回到小酒店,宗澤仍在枯等。還算他聽話,這一去一回大半個時辰,他還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呢。

見到父親回來,宗澤總算鬆了一口氣,連忙問:“怎麼樣?”洪君揚微微一笑,把發生的事都一一告訴了他。宗澤這才放下心來。“啊,”他思量著,“這位李公子原來是要去佛山啊。反正這麼多年都沒有回去了,這次不如也回佛山看看啊。”他鼓起勇氣問:“爹,我們下一站去哪兒呢?”

洪君揚整理好行囊,起身道:“我還沒想好。”

“那不如去佛山吧!佛山是我們的家鄉啊!既然到了廣州……不如順便回去看看……?”

洪君揚看了看他,道:“我會考慮的。”他的思緒,卻飄向了九霄雲外。

光緒十二年,秋。

北京郊外,一個年輕的采藥人背著竹簍正行走在山中。他年紀約摸二十七八,身材削瘦,走起路來總是微微扛著肩。正值初秋,清晨的山風吹到臉上還不象冬天那般刺骨。因為走得急了,他額頭上竟滲出點點汗珠。但他顧不得擦拭。他要趕著把藥帶回去。家中還有個生病的孩子等著他救命。

為了抄近路,他改走小道,小心翼翼扯住兩旁的雜草,順著前人踩出的腳窩一步一步往下挪。前日剛才下過一場雨,腳底仍是一片濕滑。一個不小心,他便順著山坡跌跌撞撞地滑了下去,直到被一棵大樹攔住。他又好氣又好笑,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拍了拍手,將竹簍卸下來查看是否弄掉了藥。

一滴水消無聲息地落下,滴在了他的腦門上。莫非又下雨了?他暗想,那可要抓緊時間回去。他順手將頭頂的水抹掉,不經意又一滴落了下來。這回打濕了他的袖子。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一口氣走出十幾步。無意之中他瞟了一眼袖子,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剛才落在他頭上和身上的並不是雨水,而是血水。那袖子上分明是一朵湮開的殷紅色的小花。怎麼回事?出於本能,他又向前猛跑了一段距離。

早上出門時,他便聽村子裏的人議論說,昨夜山上聽得廝殺之聲,似有亂黨和軍隊幹上了。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此人很可能是亂黨!他可不想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