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懿德將事情大致跟洪君揚講述了一番,其中宮闈細節當然略去不提。洪君揚默默地聽她把事情經過說完,隻是,他眉間的皺痕越來越深了。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洪君揚從懷中拿出火折子,點燃了煤油燈。燈光將他的臉印得通紅。他轉頭再看看李懿德,對她勉強笑了笑,說道:“既是如此,你好好再這兒歇著,在下再往水雲莊走一遭便是。姑娘放心,事關重大,在下一定保姑娘周全!”說罷,昂然闊步,推門而去。
宗澤見父親在房裏和李懿德密談許久,心中一直暗暗擔心,又不敢上前去偷聽,隻能在外麵幹著急。現在見父親出來,好似又要外出,他忍不住上前關切地問道:“爹,出什麼事兒了?”洪君揚看看兒子,心中感慨萬分。他最放不下的,還是宗澤。本性使然,這是無法改變的。
他說:“宗仔,你長大了,如果爹……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和寶姨,知道嗎?”
宗澤聽到這話,心中一緊。他就怕聽到這樣的話,此話一出,就仿佛父親正同自己做最後的告別。想到這裏,他眼中不禁閃出淚花。洪君揚斥道:“大丈夫有淚不輕彈!不要動不動就哭,這麼大了還象個孩子似的!”宗澤隻好點頭稱是。
總算對兒子有個交待。洪君揚便轉身要走,卻聽見身後傳來李懿德虛弱的聲音:“先生,我自己去就行。已經太打擾先生了。”話音未落,她已經走了過來。
宗澤更加緊張,脫口而出:“你們要去哪裏?”
洪君揚看看她。她臉上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他暗想,現在是說服不了她的了。於是,他說道:“我同你一道去。”
李懿德感動萬分。但她並不想再讓洪君揚去為她犯險了。正準備客氣地回絕,卻見方寶言挽住洪君揚的胳膊,驚慌失措地問:“姐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這是要去哪兒呀?”
見她這般關切,李懿德心中不由一動。她急忙推辭道:“不必了。先生牽甚多,懿德不敢再麻煩先生。今後大家各走各路,各安天命。先生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告辭!”
說罷,她依然保持著那高傲的姿態,昂然走了出去。
洪君揚沒有追出來。
她的眼淚即刻淌了出來。一路走,一路流。她想,也許今生再也見不到“他”了。緣生緣滅,不過如此。
來到水月莊,李懿德擦幹淚水,整理了一下衣服,正了正帽子,這才上前拍門。開門人見到是她,甚是驚訝,但還是開門將她迎進來,引她至偏廳,倒上一杯茶,這才前去尋主人。
小等片刻,陳天照陳莊主便來到偏廳。他見她臉色依然蒼白,心中頗有些慚愧,先賠禮道:“在下今日誤傷姑娘,還望姑娘海涵!”
李懿德微笑著抱拳,手一抬,便覺得傷處一陣劇痛。她強忍著痛楚行禮道:“莊主不必自責,您也不過是被人利用而已。今次若不是莊主出手相救,懿德恐怕早就沒命在這裏向莊主道謝了。”
這時,另一名家人匆匆進來,對陳天照耳語一番。隻聽陳天照疑惑地說:“這是唱的哪出啊?”他看看李懿德,揮手讓家人下去,笑道:“姑娘這麼晚前來,不會是專門跟在下道謝的吧?”
李懿德也爽快地道:“洪先生說得沒錯,莊主果真是一位豪俠。那懿德也不必拐彎摸角了。今夜前來,是特意向莊主討還那本書的。”
陳天照奇怪地問:“難道洪君揚沒有告訴你書已被燒掉了嗎?”
李懿德道:“自是說過了。”
陳天照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那你是不相信洪君揚,還是不相信老夫呢?”
李懿德笑道:“兩位我都相信,但我更相信事實。不瞞莊主,小女子曾在此書中下了一樣藥,一聞便知。可如今洪先生交給我的那包灰裏,並無半點藥味。所以我肯定那本書被人掉了包。”
陳天照大奇:“竟有這樣的事?”
李懿德說:“隻要莊主叫那燒書之人前來,我自有辦法弄清真相。”
陳天照仔細思量了一番,問道:“僅憑姑娘一方之詞,實難讓老夫信服。如果真如姑娘所講,老夫必當將當事人交由姑娘處置。但倘若姑娘冤枉了老夫,又當如何?”
李懿德應聲道:“懿德也任憑莊主處罰。”
陳天照叫了一聲“好!”,便叫人召集手下,齊齊聚在廳中。陳天照道:“我的手下都在這裏了,姑娘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