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劍 第二章 他,到底該不該殺?

這兩個“大膽的歹徒”,當場被捕,即被下獄。

這兩個“大膽強盜”,正是邵星舞和劉歲奇。

劉歲奇和邵星舞被戴了枷、上了鎖,推入腐臭的監牢裏,那獄卒在劉歲奇臀部踹了一腳,罵道:“進去吃臭蟲吧!膽敢毆打官差!”說罷,鎖起了鐵鎖,揚長而去。

劉歲奇撫著臀部,苦著臉道:“打官差的不是我呀!”

邵星舞歉然道:“讓你受罪了,那官差就是不肯動手,我要不打他,他又怎麼肯捉我?”

劉歲奇低聲道:“我們進來這裏,就安全了麼?”

邵星舞眼睛迅速瀏覽一下,隻見這牢裏又髒又黑又臭,有一個散發老者,形銷魄落的坐在那裏,死活難分,一個髒得什麼也似的人,全身繞滿了蒼蠅,望著他們,一味傻笑。

邵星舞壓低聲音道:“他們到處搜捕我們,沒料到我們早進來了。”

劉歲奇道:“對呀、我們沒用真實名字……”

邵星舞“噓”了一聲,道:“你我死呀!”

劉歲奇卻又擔心了起來:“我們會不會被判……處斬的呀?”

邵星舞道:“怎麼會!我們又沒殺人傷人……坐他個一兩年,出去之後,事情平息了,不怕別人認出來!”

劉歲奇仍有些擔憂:“但是……會不會關很久……?”

忽聽那一味傻笑的人嘻嘻笑道:“關很久,一定關很久,凡是來到這邊的人,一定關很久的……”

劉歲奇狐詭地道:“你……”

這人嘻皮笑臉的走上來,繞著他們倆人打量了一會,搖首道:“唔,你們兩個,進來這裏,出去可不容易哦!你們犯了什麼事?”一臉嚴肅得似判官似的,“殺人?強盜?還是什麼滔天大罪,快跟我從實招來,否則……”

劉歲奇和邵星舞見這人瘋瘋癲癲,也沒理會,那瘋漢見人不睬他,越發裝模作樣,要吸引人的注意,“你們知道嗎?你們都罪大惡極,罪不容誅,而我……”他大力地拍著自己胸膛,大聲道:“我隻要關二十年,二十年罷了,嘻嘻,二十年後,我就可以出去了,二十年,二十年……”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

劉、邵二人聽得心裏發毛,邵星舞問:“朋友,你究竟是犯了什麼事進來的?”

瘋漢坐著捶打自己:“我該死,我該死,我不該偷吃饅頭,我不該偷吃……剛好偷吃那家縣太爺親戚開的饅頭店!”

劉歲奇試探地問:“你……你在這裏多久了?”

瘋漢哭著把臉夾在雙膝間:“七年了。”

“七年了!”劉歲奇和邵星舞都同時一震,心忖:這是個什麼世界!偷吃幾個饅頭,竟要坐二十七年的牢!

但那瘋漢又振奮起來,笑嘻嘻的說:“七年,七年,我已過了七年了,還有二十年,很快的,我就出去了,我就要出去了,我出去的時候,你們還在這……嘻嘻嘻……”

那躺在地下的老人歎了口氣,說:“他來這裏好久了,見進來的人一個個都出去了,隻剩下了他,所以有點那個……”他指了指腦袋,向劉歲奇和邵星舞解釋道。

劉歲奇和邵星舞點頭。

可是那瘋漢竟然激動了起來,忿聲呼道,“你瘋了!我沒有瘋!是你瘋!我隻是被判二十七年,你是死刑,你是死刑犯!”

老者這下也激動了起來,掙了起來,眉須都激揚起來,氣咻咻的說:“閉起你的狗嘴,我還沒有判刑,誰說是死刑?一定不是死刑!我很快就會出去!”

瘋漢尖笑跳著,指著老者:“死刑,死刑!”

老者一巴掌就摑了過去,摑個正中。老者臉都漲紅了,罵道:“我是被冤枉的!你才是沒有指望的東西,偷吃了個饅頭,活該給人判終身監禁,無期徒刑!”

瘋漢給這一摑,愣住了,撫著臉道:“我也是冤任的……我不是終身,我不是終身,我隻是二十七年,二十七年……”他一年一年地用手指算著,算完了十隻手指,又去算十隻腳趾,但都不夠算,算著算著,忽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老者餘怒未消,一直跺著跛足走來走去:“我不是死刑,快知道了……”他望著木欄外,喃喃地道:“我快出去的了……”

邵星舞和劉歲奇聽得這一番話,隻覺驚心動魄。邵星舞見這老人,也有六十來歲了,然而仍如許強烈地有著求生欲望,心中大受撞擊,問:“您老……又是犯了什麼事?”

老者瞪了邵星舞一眼,不再說話。這時,監牢裏愈覺黝暗,遠遠才一盞油燈,各個監牢的呻吟聲、哀號聲以及腳鐐軋軋、枷鎖捶撞聲不住傳來,在這昏沉沉的煉獄裏,實在陰慘可怖,劉歲奇扯了扯邵星舞的衣角,問:“要是他們也把我們判成重罪,那……”

邵星舞心下恐懼,但強作開朗,道:“那總比死在那三個王八的劍下好!”

劉歲奇滿心憂慮,“要是……他們把我們分開來呢?”

邵星舞心裏一酸:自己究竟作了什麼惡事,竟要他這般求死不得求生不能戰戰兢兢畏畏縮縮的活下去呢?但他隻好安慰道:“不會的……不會……咱們也要堅忍著點……”

劉歲奇長歎了一口氣,充滿了絕望之意:“隻要他們不發現我們,也就……”

邵星舞趕快截道:“就算發現了,我們正在服刑中,他們也不得不依法辦,這件事一旦驚動官審,查下來,可能就水落石出,案情大白了,他們又敢怎樣?這點……官府畢竟是講法理的!”

監獄已經愈來愈暗,那一盞無力的油燈,在這昏黑的夜裏根本就不濟事,而巡卒的步伐,又漸漸近了。

這樣不知過了幾天,邵星舞和劉歲奇跟同牢裏的兩人混熟了,知道那“瘋子”不是真的瘋子,隻是過去太冤,犯一個小小的罪,而比他罪大惡極的人都先後出去了,隻剩下他一個人繼續在裏麵受罪,所以神智有些不正常。這“瘋子”人人都叫他做“瘋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