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蜀仙所說,楚京一自己也在嚐試,可不同於蜀仙的看法,他的嚐試,其實有一定根據。
人們向往自由,這是千古不變的事實,可自由對於人來說,究竟算是什麼,這就不好答了。
很久以前的菊非菊少爺,很是有錢,但他娘是青樓女子,他要的便是地位,起碼地位是平等的,這樣再不會被別人議論,這便是一種自由。
而秦國的楚非,他每天吃都吃不飽,還有個神官這樣的仇人要惦記,他要的便是實力,起碼能打過那些欺負或者迫害過自己的人,這樣,才能活得自由。
西蜀的楚京一,他處在一個自由的世界,三先生的稱呼很是特殊,老師不管事,兩個師兄腦袋也有問題,按理來說,他就是個土皇帝。
可是,他卻要給自己找不自在。
為什麼他要這樣對自己,為什麼他要突然這樣對自己?
隻因為當時,那個還叫楊康的地痞看自己的眼神。
沒錯,就是那個本快要被除害的楊康的眼神。
他站在那裏。
他趴在地上。
無論地位還是實力,他都比他高。
這樣,便可以主宰他的生死。
而百姓看來,這也沒什麼不對,況且,這楊康在他們眼中本就是十惡不赦的人。
這種差距,並非隻是地位和實力的差距,更在於,看法。
確實,便是看法。
連楚京一自己都想殺了這個楊康,可他,卻沒有這麼做。
因為,這樣的自己,這樣的旁人,甚至這樣的待宰之人,像極了那個畫麵。
哪個畫麵?
六年前,那扇門關閉的畫麵。
晉國的智府被屠戮殆盡,關閉的門內,全是死亡,甚至,包括他的母親。
現在,這裏是自由的西荒,沒有什麼智府,沒有什麼神官。
可這西荒便成了智府,自己化作了神官。
那麼,自己將要做的事情,和神官有什麼區別?
這裏是中原,是神統治的地界,如今神已隱沒,那我就是神。
這裏是西荒,是蜀仙坐鎮的地界,蜀仙不怎麼愛管事,那我便是這裏的主宰,我就是這裏的天。
一時間,楚京一看到了最像自己的楊康,而自己,便成了最為痛恨的神官。
該殺嗎?
該殺!
殺個屁!
這是三先生給西荒百姓的答案。
卻也是楚京一給這無眼蒼天的答案。
從來,這片土地便不該是強者說了算,從來,這片土地便不該是你這天說了算!
這裏有人們自己的存在,他們是自由的存在,他們有可以證明甚至可以管好自己的存在。
那便是法度!
所以,最終,楚京一沒有殺楊康,而是讓他成了楊過。
而他,也覺得他不該這般順應天道或者人道的死去。因為這些道,本就是扭曲的,徹骨徹骨的扭曲的。
他給出了法度,便是給出了框架。
他,要矯正這扭曲的骨架,扭曲的道。
楚京一並不知道自己的老師和兩位師兄在看著自己,他在想自己的法度,卻想的跑出了十萬八千裏。
終究,他還是想到了他可以想,也是該想的那個人,他的母親。
他仰著頭,沉默的看著上方,卻並不是在看天。
他啊,隻是覺得這樣能夠看到些自己的母親,亦或者,被自己的母親所看到。
“母親,孩兒長大了。”
這句話,他不是在心裏說的。
這是自由的世界,這裏又沒有人,怎麼就不能叫出來。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是由嘴唇說了出來,自然,本就關注楚京一的幾位都能聽見。
許久,山頂還是沉默。
“老師,三弟他很苦,便如了他的願吧。”
白夜行沒有叫楚京一“小師弟”,而是叫他“三弟”。
蜀仙聽著白夜行的“三弟”,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也罷,十幾年前我能容得下癡兒,六年前我能容下你,今日,為何便容不下一個小小的楚京一?”
酒癡兒更是狠勁兒的點起了頭。
法度。
全票否決。
法度。
全票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