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辯是小事。
口誅筆伐也沒什麼意義。
那四十五萬同生共死的兄弟啊,到底去了哪裏?
這些錯不在他,卻也全在他。
所以,他其實一直等著這一天。
不過,這一天又因為那個少年而被推遲了。
沈君洛來了,教壇教兵來了。
這趙國的城防,形同虛設。
而身為大將軍的他,也成為了一件陪襯物,像極了當年他反侵略匈奴時掠奪而來的財務。
隻是,因為推遲,他有了很多時間,很多可以想事情的時間。
李牧啊,他這輩子除了帶兵打仗就是去算,去盤算。
雖說他做生意不行,但起碼是做過生意的人,又是和楚京一做過生意,所以,他這次做的很好。
首先,他引導楚京一打敗了沈君洛,若不是忽然出現個新神官以及周幽王,恐怕,教壇得亂成一鍋粥。
這樣,向東的麻煩就能少一些。
而後,他這個漁翁就可以收取漁翁之利了,殺了楚京一,便可以去掉西方和南方的部分威脅,至於北方,他根本沒有放在眼裏。
可是……
他下不去手。
終究是心軟了。
他是個軍人,懂得什麼叫軍紀,什麼叫輸贏。
殺了楚京一,他可以得到很多實際的。
而不殺楚京一,他隻能得到一些空頭支票。
“今日東海聖女來了,便會給你個麵子,如此東方的聖人不會為難趙國,北寒有任風來在,定然難以南下,楚國如果北上,我南國必定找他麻煩,至於東齊,我不會讓他跨過天各一方。”
楚京一看著李牧的座椅忽然說道。
李牧聽後,笑著說道:“我早該知道,你才是錢莊的主人。”
楚京一之所以能夠借到錢,其實那些錢本身就是他自己的。
這一點李牧一直在懷疑,直到此時,楚京一這般豪言壯語的說著實話,他才能夠確定。
然而,這些都不是他所擔心的。
“秦國,我做不了主。”
果然,李牧擔心的事情還是會發生。
現在百萬大軍伐秦,秦國能否度過難關還是個問題,但李牧居然在擔心秦國的反撲,這未免有些可笑。
但是,也隻有李牧這種大將軍才能真的看懂時局。
可是,他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李牧的眼睛變得灰白,任誰都能看出,他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
但他知道,那把座椅還在身後。
“這些,不夠。”
這便是李牧給出的結論。
秦國才是趙國最大的威脅,無論什麼時候都是。
“不過,我雖然坐不了主,但終究還是能看到做主的那個人。”
“那麼,他能做到你想要做的主嗎?”
“他啊,比我做的好。”
楚京一和李牧的對話沒幾個人能夠聽懂,因為,這場涉及秦趙之間的交易,存在著一個潛在人物,嬴政。
楚京一當然知道嬴政的為人,而李牧不知,但他現在,隻是想要個承諾。
也許,楚京一自始至終都不怎麼討李牧喜歡。
可趙國的未來,李牧隻能托付給這個外來人,這個秦國的強敵。
如此,他放心了。
他緩緩的坐到那張椅子上,打算休息。
這麼多年,他終於可以休息了。
李牧的修魔體質在潰敗,這個人也漸漸石化。
他不像須彌樂那樣坐著圓寂,也不像屠帥那樣化作一縷金粉。
他隻是在石化,痛苦漫長的石化。
但這一刻,他很享受,即便是那份痛苦,也很享受,因為,他起碼有時間有心情去享受。
漸漸地,他化作了一塊石頭,一塊坐著的石頭。
隻是在化作石頭前的一瞬,他似乎看到了未來,看到了那份美好,終於,他發自內心的,笑了。
李牧,趙國大將軍。
就這樣,坐在那張座椅上,看著前往,永遠地笑著,離開了……
看到李牧的離去,很多將士哭了,很多將軍也在悲傷,甚至邯鄲城的百姓,也在哭泣。
總之,整座王城都因為李牧的離開而悲傷。
終於,這座城的人們理解了李牧的苦衷。
楚京一看著那座石像,小聲說著話。
身側的士兵探過去聽著楚京一的話,然而,終究聽不到。
不過沒關係,楚京一還在說著,一遍又一遍,聲音越來越大。
直到那士兵聽見,並且看見他的眼神。
而後,他嚇得向後坐下,進而,躲過了一陣刀斬: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
楚京一大吼之際憤怒出刀,直接斬向身後數以百計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