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溫嬌看到玄奘的腳,臉露慚色,不過,旋即母子相抱大哭。
殷溫嬌叮囑玄奘,讓玄奘到洪州萬花店找到祖母,然後再到長安殷開山丞相府內去認外公,並讓外公啟奏皇上調兵遣將,數千裏奔波,到江州來殺劉洪。
淩越心中感歎,摩尼如此安排,以玄奘之聰明,雖然暫時被母子相認的激動蒙蔽,但冷靜下來後肯定能看破其中的疑點。
玄奘隻身前行,連日奔波,不一日到洪州萬花店,與昏眼的祖母相認。玄奘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用舌尖舔祖母的眼睛,讓祖母眼睛複明。
玄奘為金蟬子十世轉世,沒有絲毫法力,顯然是沒有這個能力的。
室外,淩越看到一片光影遠去,仔細分辨,依稀能看到光影中窈窕的身影,以及那個手托淨瓶的姿勢。
長安城,認下玄奘的殷開山丞相奏知唐王之後,領了六萬禦林軍,浩浩蕩蕩開往江州。
玄奘自然是隨軍的,他看著這軍容威武的唐軍,雖感到榮耀,但也滿腹疑問,問道:“殺劉洪一人,何須六萬禦林軍前往洪州?”
殷開山道:“劉洪在江州十八年,根深蒂固,不如此不足以連根拔除。”
玄奘想繼續深問,但見外公臉色不鬱,便將後邊的話咽了回去。
六萬大軍兵臨江州,沒有任何意外,劉洪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擒。
劉洪被梟後,玄奘帶著他的屍隨軍到了江州。
玄奘親自動手,剜取劉洪心肝,拜祭陳光蕊亡魂。
玄奘如此做派,可跟西遊路上貪生怕死,膽懦弱的表現完全不符。
陳光蕊被洪江龍王活生生送還,殷溫嬌眼見陳光蕊活了過來,臉色大變,哭啼啼的尋死覓活被眾人攔下。
一行人回到長安,唐王封賞陳光蕊,眼看陳家大興,盡享倫之樂時,陳夫人殷溫嬌卻從容自盡,算起來,這已是書中提到的第三次自盡,終於成功了。而玄奘卻看破紅塵,入洪福寺修行。
剛剛聚在一起的一家人,再次生死離別。
這讓殷開山丞相辦的家庭團圓會,顯得格外諷刺。
淩越心道:“摩尼,你們為了讓玄奘看破紅塵,安排了這麼一場跨度長達十八年的鬧劇,也真是辛苦了。”
是夜,月明星稀,淩越拎著一壺酒,提著一些幹果到了洪福寺後山。這裏,十八歲的玄奘正在獨自參禪。
玄奘見淩越出現,道:“你怎麼來了?”
玄奘長安,江州兩頭奔波,淩越曾經幫助過他幾次,因此兩人早就相識了。
“恩人來了,還帶著酒,你就不能歡快的跳過來,跟我共飲幾杯嗎?”
“我現在是出家人,不能喝葷酒。”
“出家人不能喝葷酒,就能辱屍嗎?”
玄奘古井無波的臉上頓起波瀾:“我那不是辱屍,而是殺仇人拜祭父親。”
“是殺仇人,還是殺親人?”
玄奘暴怒:“你胡什麼?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奔波萬裏,本欲替父報仇,卻不料害死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玄奘豁然站了起來,將身邊的木魚青燈全都推翻在地,渾身顫抖的道:“你胡!你胡!我父親是陳光蕊,不是劉洪!”
淩越平靜的看著玄奘,斟了一杯酒,遞給玄奘。“棋子,始終要受人擺布的。要麼任由擺布,要麼”他沒有再下去。
眼淚自玄奘的雙眼中溢出,他不敢與淩越的目光對視,隻是茫然的四顧,倉皇的躲避著。
“想哭就哭吧,想喊就喊吧,在這荒僻的後山,也隻有我和鼠蟻蛇蟲能聽見了。”
玄奘一把奪過淩越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道:“他們暗算我,你也要害我!我隻想一輩子在這後山參禪悟道,你為什麼要讓我想起那些不堪的事情?”
玄奘放聲的大哭,放肆的呐喊。現在的他不是揚名後世的唐玄奘,不是西遊路上貪生怕死的唐僧,更不是被西封的旃檀功德佛,他隻是一個被算計了的十八歲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