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霓裳似笑非笑地抬抬眉梢：“你倒記得清楚。ＷｗＷ ＣＯＭ”
玉春分明沒覺著有什麼可害羞的，可別沈霓裳這般一笑一看，臉卻倏地紅了，兀自強嘴辨道：“姐可是他的東家，奴婢自然要記清楚，姐你笑什麼呀？”
沈霓裳笑笑也沒準備繼續打趣，正準備提步走，忽地聽得有腳步聲，翠眼尖早一步望過去，旋即笑道：“姐，是張少東家回來了。”
張少寒也早就看見她們，也正噙笑快步朝這邊行來，應是為了方便騎馬，他穿了一件灰色圓領缺胯袍，略帶了些風塵之色卻也十分精神。
“霓裳。”張少寒在麵前站定朝她露出笑意。
“我就你應該這兩日到，今日到就正好，明日正好趕上他們倆的最後一輪。”沈霓裳笑道，“你什麼時候到的？可用了晚膳？”
“申時中就到了。不過一路的還有其他人，我把人安置了才過來的。”張少寒含笑頷，“我已經聽了。我安置人回來的路上，遇見兩撥人都在此番的論武會。穆清同子洵都進了最後一輪，明日就爭魁——聽穆清這回可出了大風頭，還同一位宋少爺杠上了，可對？”
“根本就不管穆少爺的事。”玉春不服氣道，“那個姓宋的有毛病，他喜歡那個什麼勞什子郡主關穆少爺何事？穆少爺壓根兒就沒理過那個什麼郡主，是她自個兒來尋穆少爺話，還讓她那個外祖父來跟穆少爺套近乎，穆少爺又不喜歡她，是那個宋毛病杠上穆少爺才對！”
無論是對還玉郡主還是宋三少乃至米君行，玉春心底都極看不順眼，爆竹筒一般完，到了最後幹脆直接把宋三少叫成是“宋毛病”。
張少寒也聽得好笑，握拳擋嘴地咳笑了兩聲：“玉春姑娘還是這般……活潑有趣。”
沈霓裳笑著偏吩咐：“你們分兩路，一路去傳膳，一路去張少東家的院子讓人備水。”
“我去傳膳。”玉春道。
沈霓裳點頭，看著翠二丫：“那你們去吩咐人備水。”
三個丫鬟領命去了。
沈霓裳則陪著張少寒一路慢慢走回去。
“這一路辛苦吧？”沈霓裳問。
張少寒搖笑笑：“更苦的日子以前都過了，你也知道的，我連大包都扛過，眼下真不算什麼。若真要，我寧可如今這種辛苦。”
“為何？”沈霓裳偏。
“原先那時候，被我爹剛攆出門時，其實心裏也是有怨氣的。”張少寒笑了笑，“少年時候總覺著自個兒比旁人都本事都聰明，學東西也快，又能文又能武。那時見過的世麵少，猶如井底之蛙。一開始想出人頭地，結果仕途走不通，想著自個兒回家做生意總是能成吧。結果我爹二話不丟了十兩銀子就把我趕出去，還要我一年之後才準歸家。跟你句實話，那時候我是真氣我爹，我好歹是他的獨子，他就這樣讓我出門，覺著十分丟臉麵，心裏還想著，非得掙上大筆銀子回家打我爹的臉不可——”
這卻是上回張少寒沒過的內容了，沈霓裳也不禁訝然失笑，還真想不到張少寒竟然曾經也有過這麼中二意氣的時候。
“是真的。”張少寒歎笑著搖了下，“結果走出家門才現，莫是爭大筆的銀子，人生地不熟的時候，就連維持生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苦最窮的時候，我一日隻敢買兩個饅頭，每日去碼頭上扛大包，活了快二十年，從未覺著這樣辛苦的。其實也不是身上的錢不夠多買幾個饅頭，可自從病了一場把銀子花光了，總覺著要多攢些錢傍身，心裏才踏實。剛離家雄心萬丈，到後來卻是被打擊得自信全無。我每日扛完大包回去，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個兒這一輩子究竟能做什麼，自個兒有沒有本事扛起家裏的生意，愈是想將愈是覺得糊塗，也就愈是茫然。”
“可如今不同，明日哪怕再累在忙，事情再多，可心裏是清楚的。知道自個兒在做什麼，以後還要做什麼，這種辛苦真不算辛苦，”張少寒一笑，語氣誠摯，“因為心裏是滿足的。”
沈霓裳聽懂了：“我明白了。”
張少寒笑了笑。
話間，兩人也到了張少寒的院子。
張少寒看了下院內，征詢道：“進去坐坐？”
沈霓裳也正好有話，遂頷，兩人一道進去。
灶上是一直都備著熱水，翠二丫腿快，沈霓裳兩人走得稍慢，等他們進院子的時候，水已經送到，張少寒告了個罪，先去沐浴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