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冬恒暴風一般卷到長公主院落中,一掌推開門扇!
屋中兩個侍女一驚下一刻便上前欲行禮——
“退下!”
穆冬恒語聲寒凝。WwWCOM
自扈嬤嬤事後,院中一應侍女不管是不是後來補位的,盡皆被審問後遣送別處。
如今所有伺候的侍女下仆都是這幾日中提拔上來的,將軍府之事鬧得滿城風雲,這些侍女身處將軍府中,自然知曉更多。
侍女們戰戰兢兢,尤其是在麵對穆冬恒之際,更是噤若寒蟬,唯恐哪一點惹了眼,招來橫禍。
為奴為仆,但凡簽了死契便是命不由己,非但自身生死受控於人,便是生男生女,也同樣,一落地便身為奴身,主家一個不高興,打死也無話。
往昔,能到長公主院中伺候,那是想也想不到的好事。
非但月錢豐厚,活計輕鬆,且時不時的,還有從將軍府特地下的獎賞。
便是將軍偶爾前來探望公主,也從未作過一人,隻叫眾人好生心伺候,盡心者重重有賞。
可如今待她們幾人升上來了,情形卻是大不同。
這十日間,將軍每日必來一回。
最初幾日也進房,而後幾回卻是冷著麵走到院中,卻又繃著臉轉身離去。
前日一個庭除的侍女院落中未清掃仔細,將軍轉身之際,一眼掃到,竟然讓人罰了十杖軍棍!
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哪裏受得住那手臂粗的軍棍杖刑?
在床上吐了一晚血,不見亮,人就斷了氣。
幾個剩下的侍女駭怕已極,縱然彼此間並不熟稔,驚懼之下,卻齊齊抱頭痛哭了一場。
唇亡齒寒,物傷其類。
即便在最嚴苛的府邸中,也斷斷沒有隻因這一點疏忽便丟了性命的法。
何況,還是活活將人打得吐血而死。
其中一個膽大些的侍女流著淚道了一句“將軍瘋了”,另一個人立時嚇得將她的嘴死死捂住:“不得!”
可是,不敢,不代表心中不會想。
是的,將軍瘋了。
所有公主院子裏新上任的侍女心中皆做如是想法。
若是不瘋,怎會用軍中酷刑來處置一個弱質女子,隻因地上有些許塵土未清掃幹淨!
若是不瘋,怎會白日裏到了門前不進門,大半夜地卻又一身夜露的突然現於房中,一聲不吭,宛若鬼魅,嚇得值夜的侍女隻以為見鬼!
若是不瘋,此刻眼中又哪裏來的那種讓人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的,如同下一刻便要毀滅地般的駭人眼神!
侍女們如遇赦令般地飛快退下。
穆冬恒一步一步走向床頭。
腳步緩慢而重,同微微粗重地呼吸隱約呼應,讓人隻覺似有千鈞重負壓在腿上,讓他無力行快,也不能行快。
時間如同被拉長。
步步挾怒,步步沉重。
終究還是到了床前。
自上回踏入,已有三日。
若隻論白日,那便是七日。
頭三日,他皆是挾著滿心怒火而來。
來之前,胸腹脹滿,幾欲狂,可每每到了床前,卻什麼話都不出,也問不出!
滿腔怒火仍在,可每當觸及那張形容枯槁的熟悉容顏時,他卻隻如同敗軍之將一般,不出,問不出,最後隻得倉皇敗退。
後麵幾日,他走到門前,一門之隔,他卻推不開那扇門。
夜裏心若火烤,輾轉難眠,恨意滋生最盛之時,他也曾按捺不住,鬼魅一般出現在這張床前。
可是,還是問不出,不出!
穆冬恒站在床前,視線一動不動落在那張已經辨不出往昔容顏的枯瘦麵容之上,可即便是這樣不複容顏的麵容,此際神情卻依然安靜婉約得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惜。
生怕呼吸重了些,會擾到她的清夢。
穆冬恒不自覺地屏息凝氣,冰冷一瞬間消散大半,僵硬駭人地神情也不知不覺放鬆幾許。
“東恒你要多笑……這樣……對,就是這樣!……你看你笑起來多好看……咯咯咯……”
耳畔又出現幻覺,甚至麵頰之上也似乎有那雙溫熱而又柔若無骨的纖手捏著他的臉頰,將他的表情擺出她最喜歡的笑模樣……
笑靨如花,聲若銀鈴。
腦海中的那張舊日容顏清晰如刻畫,明眸顧盼,巧笑倩兮,那張臉上似乎生就帶了歡笑,從不現愁容。
穆冬恒知曉。
府中下人都喜歡她。
甚至連身邊的幾個自一起長大的暗衛,也喜歡她。
直到三年前那最後一份藥,暗一仍然沒有放棄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