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須臾,隆武帝將黑子放在棋盤上,唇邊笑意淺淺:“皇妹當真已經想好?”
長公主看著棋盤,頃刻,含笑歎息一聲:“我輸了。”
“還沒下完皇妹怎知就一定會輸?”隆武帝一臉笑意,好似方才那一句未曾問過一般。
“有些棋不用下到最後就知結局,自個兒的本事自個兒清楚,既然輸了,那便該早早結局。”長公主噙笑一縷,“皇兄,你是麼?”
隆武帝緘默了片刻,起身一笑:“過來喝茶吧。”
兩人換了茶座。
隆武帝一臉沉吟。
長公主端起茶盞垂眸淺飲。
也沒先開口。
“你同東恒可是再無挽回?”隆武帝終於開口。
“皇兄同我一起長大,是最知曉我性情的。”長公主放下茶盞,抬起美眸,語聲緩緩,“昨日、昨夜……若是換成原先的我,應該是會心軟的。可是我不是了。”
隆武帝斂起笑容,神色端容幾分。
“我而今真的一絲一毫心都沒了。”長公主輕聲,“昨日在殿裏話,定然有人傳給皇兄聽。那些話,字字句句皆是我真心所向。無愛亦無恨,從今後他仍是皇兄的大將軍,而我隻是皇兄的皇妹。除了長生,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二十年前,我嫁是為自個兒,如今,我也隻求皇兄再容我為自個兒和離一回。我還能活二十年,我隻想真正為自個兒再活一回。”
“二十年?”隆武帝怔愣一瞬,“這是何意?”
“皇兄,我活不過六十。這是為了解毒的神醫親口所,那時候他們以為我沒有知覺,可我聽見了。”長公主噙笑淡淡,“我沒告訴母後,皇兄也不要。”
隆武帝眼中露出痛色。
“我真的沒事。”長公主淺笑溫潤,“相反,昨日出來之後,我覺著從未有過的輕鬆。二十年不少了,不準我還能看著長生的孩子長大成人。”
看著笑靨如花的長公主,隆武帝心中萬般滋味浮現,昔日的長公主嬌豔如花,活潑可愛,身體最康健不過,如今卻……
“你可知長生是誰的孩子?”隆武帝垂眸複抬起。
“他是我的孩子。”長公主迎著隆武帝深邃的目光,語聲輕緩而堅定,“我一睜開眼,他就躺在我身邊……我戀他愛他,他孝我敬我。皇兄,他是我的孩子,也隻能是我的孩子!”
隆武帝深深看著她,半晌:“你想同貞安一般讓他從母姓?”
長公主沒有馬上作答,露出幾分遲疑考慮神情。
隆武帝也不催促。
“我曾這麼想過。”長公主思忖著慢慢道,著輕輕搖首,“可後來覺著不妥當。貞安之事已是破例,若我再這般,未免讓人覺得我李氏欺人。可話既然出了口,我也不願反悔。長生的名字也叫順了口,就換個字兒吧,姓牧,牧野之牧。牧野為古地,傳聞中道乃是我中土人最早發跡之地。這個字,我覺得極好。”
隆武帝垂眸似在思量。
長公主噙笑柔和:“皇兄以為如何?”
隆武帝有些意外。
長公主提出這個意見是他所未曾想到的。
但長公主早前半段所言,的確也是他有所為難的。
長公主若真提出讓穆清從李姓,站在長公主的角度實無可厚非,穆東恒所為比那吳家二爺不逞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