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風月初始 (四)(1 / 1)

鄭節眼神一亮,溫和著微笑道:“此乃唐寅所著之詩,你在作甚麼,朕瞧你看得那樣出神。”

玉妺便將扇子掩住麵部走至皇帝麵前,鼻子輕輕一嗅,頓一頓道:“臣妾喜歡這紈扇子。”

皇帝笑道:“這有甚難,朕不常用紈扇,回頭朕命奴才將朕殿裏的紈扇全部賞你。平常宮女給朕扇扇子朕都叫她們用的折扇,輕輕扇著風還大些。”

“嫣然一笑動人心,秋波一轉攝人魂。“鄭節頓時合目將臉湊到玉妺耳畔邊,雙眼似是變得迷蒙起來,口音含糊道:“你身上好香啊。”

一個微癢,玉妺不禁兀然一顫,一個勁兒的往後縮,軟軟道:“應當是方才的一撥侍婢點的香罷。還有臣妾手中的扇子是有香味的。”

“美人如斯,何不早早入朕懷中?”皇帝一臉的癡戀模樣,仿若於青煙氤氳的溫柔鄉中縹緲。

皇帝此刻又一把摟住玉妺在懷,玉妺輾然而笑,遽念起此詩的出處,又紅了臉,心下有騰騰熱氣烘卷上來。於是細聲細語,“蓬門又迭戶,隻等為君開。”兩人深情的安靜對視了許久,鄭節命外頭人進來,有侍女奉上漱口茶之物,一時二人漱口完訖,終於雙雙躺下。兩旁深厚的帷帳匝地,酥合嫋嫋,幽韻撩人,早有老內監放下了流蘇赤金鉤,整個寢殿內好似鋪染上了一層暖暖的虹光……

第二日,宮中早已是沸沸騰騰,傳聞皆是形形*。玉妺仍是乘鸞轎而歸,原來玉妺長姐的住處乃是翊坤宮,因著前數年升了嬪位,故掌一宮主位。玉妺的身份不甚高,隻於常在之位,所以被安頓在鍾粹宮的偏殿中。

一大清早,頂著晨曦微光,滲透著漸熱的金陽斜灑在身上,枝頭偶爾飛來麻雀,正在聲聲地嘶鳴。此時的空氣風景很是養人。在內監帶領之下玉妺正要去往自己的居室。玉妺便含笑著問:“前麵便是了嗎?”

“前麵便是鍾粹宮了。”內監向前指道。

玉妺頓時停了腳步轉頭對他說:“公公一定還有差事,公公先回去罷,我自己去。”

“那小主請便,奴才告退。”玉妺隻輕輕點了點頭。

一直正沿著永巷直走,一回頭,就見前頭幾個太監抬著一架白色的旦子,死氣沉沉地從玉妺身邊走過,地上還滴瀝著殷紅的血。玉妺看得真切,她的死狀那樣難看,甚至沒有勇氣攔住那些抬旦子的內監,探她得一眼——她已經瘦的脫了人形,眼珠深深陷進眼窩裏,右手食指尚在淌血。一頭枯萎的發中還插著漆落陳舊的發簪。其右手指甲似乎是被人生生撬掉一般,生前肯定是受過酷刑的!玉妺見其死不瞑目,越發恐懼極了。那一雙死白的眼不甘地盯著玉妺,亦是滴著殷血,仿佛還在問著一句:“為甚麼……”

驚嚇之中,玉妺尚未有緩過神來,旁邊已經路過了幾個宮女。其中一個眼角掃了玉妺一眼,輕聲道:“這丫頭入宮第一年就承過寵,皇上愛煞了她哩,說不準還能列為四妃之首,如今怎的就死了哩,當真沒福!”

“正是了。看著怪襂人的!”另一個宮女輕嗤一聲,兩個人說著漸行漸遠,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枝頭上棱起了一隻烏鴉,幾片落葉從樹梢上抖將而下,落至玉妺肩胛,玉妺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手扶宮牆,隻覺得胃裏翻湧難言。聽著耳邊的秋風卷起落葉的漱漱聲,久而無言。過之半晌玉妺方才回過神來,一顆心跳地動蕩不安。而此時,玉妺隻隱隱約約覺得這金碧宮闈、旖旎曼妙背後,好像躲藏了沉悶得讓人窒息的恐怖之氣,正在朝著自己卷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