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承恩 (五)(1 / 1)

迂久,還是王琦匆匆趕來,跪下道:“皇上……早朝時辰到了……您這還……”

樊貞聞言一驚,立馬板起身來,對皇帝道:“皇上,時辰不早了。”

皇帝似是有些不耐煩,朝外揚了聲道:“你且說有沒有緊要的事?”

王琦早已是汗珠涔涔,“回皇上,王公大臣皆已在乾清宮待候多時了。還請皇上速速趕往乾清宮議事。”

樊貞聞著外頭雨水侵入殿中的清冽香味,煙波浩淼了這殿內的一切。隻越發得心肉驚驚,似被銳利的尖針杆隱隱刺破,硬是按下自己紛繁的念想。眉目不動,低低道:“皇上快些起來罷。不能誤了早朝啊。”

皇帝被樊貞的話怔住,立馬支起身來,樊貞這才鬆心,取了折扇來替皇帝扇動著,皇帝隻合目養神道:“對,樊貞說的對,朕不能誤了早朝。”

皇帝連忙起身正了正朝服,探了眼長鏡,正要準備走。樊貞一顆心好似在汪洋萬頃的大海中有了浮木以做依靠,終於漸漸平複了心境,亦起身正欲跪將下,“臣妾恭送……”

他立即拉樊貞起身,扶至榻上坐著,兩人俱是不說話,滿眼用溫柔來凝視側身垂首的樊貞。

皇帝走後,珶珠呈上青翠欲滴且圓且小的葡萄並一疊蜂蜜水晶小粽子。樊貞喝口茶,嫌這粽子太過膩味,於是擇了兩顆葡萄含在嘴裏,心裏舒坦了許多。定定道:“珶珠,你說我的容色竟這般引誘他麼?”

珶珠道:“小主說什麼?”

樊貞隻手支著下頜歪著,撩動著鬢邊絲發,寧而不語,良久一句:“也沒什麼……”

她心下暗思忖:難道皇帝他欲效仿唐玄宗寵愛楊貴妃麼?反真是應了一句,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玄宗因其驕縱奢侈,溫飽思淫欲,難免以聲色代替求治世之心。亦正像皇帝待我一般,最是容易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可萬萬不想以致於皇帝沉迷縱欲享樂聲色犬馬,而不願意去上早朝商議國事嗬。

亦不知從哪冒出的一股清涼勁兒,卷裹了周身,滲透了骨髓,像是正把五髒六脾皆浸泡在了冰湖之中,神眸亦有些淒涼的黯淡。這時候,最是心神慵懶,行至案側坐下,額頭漲漲的發熱,於是隨意捧了《古辭》一書使手來回撚著。婉轉誦道是: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後宮妃嬪覲見皇後是每日必守的規矩,樊貞看著時辰已是不早,故而沒吩咐下人傳膳。珶珠便替樊貞整一整衣領,忽然聞聲外頭傳報:“永壽宮葉薇姑姑求見──”

樊貞輕輕道:“請姑姑安。”

葉薇抿唇一笑,連忙扶樊貞起來,“小主就是小主奴婢就是奴婢,哪裏有主子向主子請安的呢?小主這可是尊卑顛倒了。”然後她極是和顏悅色,說道:“小主,奴婢是來給皇後娘娘傳話的。”

樊貞壓低了聲色:“今兒皇後娘娘身子不爽,怕是起身不便了。”樊貞複又稍微緊了眉頭問:“娘娘鳳體無大礙罷?”

葉薇立馬笑回說:“哎呦,勞常在您掛心了,皇後娘娘隻是傷了風,太醫們已經去侍疾了。”

樊貞說道:“那麼今兒的晨省……”

葉薇笑道:“奴婢就是來向小主說這件事的,今日請安便推遲在了晚膳之後,還請小主務必準時。”一句說完,遂命後頭小內監奉上了禮物。葉薇緩緩將盒子打開,卻瞧見裏麵疊放端整的青藍色的緞子,細看上去在陽光下好像還能發出光耀一般,一瞧便知是上品,實非等閑之物。

於是樊貞含了淺笑,甚為驚異:“這是什麼。”

“回小主,這是皇後娘娘去庫裏親自遴選的藍素緞子。近日新晉的宮嬪每人皆得二匹。”

樊貞笑顏謝過,吩咐珶珠收下保管,又說:“皇後娘娘的東西一定是極好,這藍素緞子太過貴重了,看著是得後幾年才能上身了。”

“小主,這時候奴婢得回去侍奉娘娘了。”

樊貞和葉薇兩人一起走至門簾跟前,葉薇便笑道:“小主您請留步。”

“那姑姑您慢走。”一壁又吩咐珶珠:“去送一送姑姑。”說著,珶珠引著,兩人出了鍾粹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