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和劍俠葉紅之間的“誤會”。
“老二”。
“在。”
“有空替我送張帖子到葉府去。那幾次的爭吵,總是我欠禮數。你就代轉幾句話:我龔某人一向都很佩服他,說實在的,不管在官場上還是江湖上,像他那麼樣的一位俠士,已經沒剩幾個了……但願有日我能有幸敬他三杯酒。”龔俠懷很有幾分憾恨地說,“還有那個‘大刀王虛空’,你傳下‘量天尺’,找個道上的前輩與他說一聲,姓龔的算是服了他了,請他不必再來找我比刀了……”
“在武林中的人娶妻生子、成家立室,到頭來還不知會不會害苦了人呢!”龔俠懷這句話是有感而發,但隨即醒悟到自己不該把這種看法傳達給他的門人知道,生怕這消沉的想法會影響他們,連忙加了一句:“我這叫曾經滄海變嘮叨,是聽不得的、學不得的。星五不是娶了弟妹,樂也融融嗎?出外的人有家可回,那是天大的福氣呢。就算是在江湖上的好漢,又有哪個不喜歡世間標致的女子……”
就在這時,長街的盡頭,咿呀一聲,一扇門打開了,一個曼妙的女子盈盈步了出來,懷裏還抱了個曼妙的嬰孩。
婦人曼妙,是因為她走在雪意的長街上,美目如畫,步履輕盈;嬰孩曼妙,是因為裹著色彩悅目的厚祆,加上嬰孩微微掙動,構成一幅優美和諧的圖畫。
也許,在龔俠懷、朱星五、杜小星、蔡忍堅的眼裏,更曼妙的是小婦人微微掀開的右衽。
那嬰孩大概是在吮吸著婦人的乳房吧?這秀小的乳房大概是因為走動而不是因為雪寒而顫動吧?不知怎麼的,這秀氣的乳房就像是一杯暖的雪,讓在寒意中的江湖男子忍不住看了又看、望了又望。
婦人並不怎麼注意他們,盈盈走過。
背後跟著個又老又駝的仆役,推著一架木頭拖車。
當婦人掠過他們一行四人的時候,四個男子中至少有三個心裏正巴不得自己可以馬上投胎。
投胎轉世作那婦人懷裏的嬰孩。
可是隻有一人不如是想。
這人當然就是龔俠懷。
“那麼好看的乳房!”龔俠懷居然還朗聲說,“可是除了鍾夫人,誰還能夠在寒冬街頭裏不畏冷來喂奶?”
他如見著老朋友似的笑道:“千瘡百孔,你今回可真是犧牲色相賠老本了!”
那婦人一聽,完全變了臉。
然後她做了一件事。
她竟把繈褓中的嬰兒,向龔俠懷扔了過來。
然後她尖嘶了一聲。
這一聲尖嘶,就像一隻酣睡中的貓,忽然被人踩了一腳。
她尖嘶的時候身子就開始旋動。
旋動的時候黑發全披散下來,胸襟半敞,她膚色極白、發色極黑,旋舞出一種極其淒豔的殺氣來。
而在同時間,她發放了她的暗器。
五十七枚。
有的淬毒、有的不淬毒。有的一排七支,有的隻有半截。有的細如眉睫,有的比手臂還粗。圓形、方形、梭形、三尖八角的都有,有的在迅射中根本讓人抓不到任何形狀。有的尖嘯而且急嘶著。有的無聲無息。有的綻放出刺目的藍光,有的簡直是透明的。
五十六枚暗器,全釘向龔俠懷。
她的目標隻是龔俠懷。她的敵手也隻有龔俠懷。
這時候,她背後的老漢也猝然出手。
這樣一個老人,就像太陽突然從大地裏升起來驚破了黑夜一般,他也完全破除了他的蒼老顢頇。
他發出怒吼,怒吼甚至蓋過了木頭車衝過崎嶇不平薄雪地上的聲音。
車子撞向龔俠懷。
──這一撞之力足以撞塌一座城門。
可是這一撞要比起他的駝峰一頂之力,還差似從臨安到長安那麼遠。
──否則他也不叫“山為之開”牛滿江了。
他全力往龔俠懷衝去。
衝到一半,他兀然半空打了一轉,速度不減,以背部撞向龔俠懷。
在“千瘡百孔”鍾夫人和“山為之開”牛滿江全力發動攻勢的時候,雪堆、街角、圍牆、暗弄裏同時冒出了十數名大漢。
快、而無聲。
手裏持械。
他們掩撲向龔俠懷。
他們的目標都一樣:
必殺龔俠懷!
──當然,如果有人攔阻他們,使他們這攻擊的目標受到阻撓,他們也照樣格殺勿論。
現在龔俠懷所遭遇的險境是:要應付鍾夫人滿身的暗器,要避開牛滿江的氣拔山河的一撞,同時要避開許多人要命的刀、奪命的劍、討命的兵器……
還要接下一個無辜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