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的記憶
藝術長廊
作者：何延喆
當前的畫界，歧路縱橫，觀念翻飛，讓年輕人無所適從。功利的暗影從意識的底層擠壓而出，令人們抱怨、歎息。另類的模式一個個爭相站起身來，戴著各式各樣的麵具向我們走來。莊雪陽卻不是這樣，她默默地讀書行路，一方麵適應高度緊張的生活節奏，另一方麵並未冷落心靈的自我淨化。以她自己的傾訴方式，尋找理想的棲息之地。
她筆下畫得最多的是花卉，但並不象通常那樣，向往淳樸的鄉間自然，也沒有回歸到傳統的本位，而是在都市生活中尋找屬於她的那分寧靜。有對生命瞬間的感悟，例如來自花市的百合，被折斷的莖部浸泡在透明的杯子中；還有脫離了陽光與庭院環境的向日葵，簇擁在鋪著藍印花布的桌麵上。或枝上佇立之青禽，或叢卉獨棲之幽鳥，既無樊籠鎖係之累，也無噪鳴啼唱之歡，它們似在傾訴、凝望、顧盼，又似在低聲自語、有所期待。雖草木清佳，花月是以動人，卻不失冷逸沉俊之趣。讓人體味到一種特殊的閑中滋味，既非寂寞，又非憂傷，無桃紅柳綠的芬芳和鳥語花香的熱鬧，那是一種似幻似真的視覺信號，在現實的基礎上走向主觀感性的敘述。周圍如輕綃浮雲一般地朦朧，若有還無，帶有幾分超脫和悠然。顯然，畫家力圖將諸多的思索融入這永恒的瞬間。
康德認為，審美思維不含實際的目的性，隻有主體的無目的的形式，才能令感受者更好地接受與感知。我想，這種“無目的性”大約也是莊雪陽作品的基本品性，她隻是在不知不覺中享受著閑暇和悠然，在不知不覺中營造著平靜與和諧，體現了她對筆下自然事物的別樣追求。她力圖以形式來完善自己的理想，在凝望與靜思中等待靈感火花的閃現。她的畫，表麵看來是以近乎寫實的方式來記錄情感旅程上的心象結構，以眼前的景象為依歸，然而在具體的處理上卻悉力將感知加以幻化，讓顏色與筆觸的痕跡消融於特定的氛圍之中，給人以知覺真實的瞬間幻象，這無疑是對紛紜現實加以淨化的結果。
莊雪陽的祖籍是廣東潮州，幼承家學的她，似乎有著天生的“嶺南情結”。那種“以西運中”的嶺南精神在她的畫作中時有閃現。例如她對畫麵取景的限定，對線型結構的含蓄化追求，水墨與色彩的衝撞交融或注、點、醒、破，對全幅統調的把握及空間的處理等等，皆予人以奇妙莫測的心靈感受。總體結構的統一和諧與微觀結構的墨漬色痕，在水的作用下形成蘊化而衝融的肌理，使濃豔變得幽淡，凝重顯出明透，從而讓心靈的釋重感油然而生。她也十分注重背景的烘染，根據不同的畫麵需要變換冷暖的基調，由外向內暈化開來，筆下的自然物象在光霧的沐浴下默默地浮動，從而使其作品的微茫渾然意象愈加鮮明突出。
莊雪陽的工筆畫，源於她的生活所見，基於她對生活的理解，將具體內容延伸到了一個新的層麵上。麵向她凝望的空間，默默相對，靜靜地沉浸其中，淨化著紛紜的現實，感受著永恒的自知，追逐著已經消散的幻覺，回味著人生年華的逝去……
（作者係天津美術學院教授，著名美術史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