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雪後,西寧侯府後花園裏一片耀眼的雪白,滿園的殘枝敗葉都被遮蓋住了,蓮花塘裏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幾個穿紅襖的小丫鬟嘻嘻哈哈在滑冰玩。祁玉挺著大肚子在靈兒的陪伴下正沿著蓮花塘邊的小徑散步。
天氣冷,祁玉穿的極多,加上她的大肚子,整個人臃腫不堪。全憑著靈兒扶持才能慢慢地移動。
靈兒被冰上的笑聲吸引,眼中充滿了渴望。
“要不你也過去跟她們玩玩?”祁玉皮笑肉不笑地盯著靈兒的臉。
“虛情假意的,你真肯放我去?”自從靈兒被楊昊收房後跟祁玉說話時似乎底氣足了不少。祁玉抽回了手,笑眯眯地看著靈兒,靈兒沒敢動身,她挽住祁玉的手臂,陪笑道:“說個玩笑也不成嗎。”
滿臉憔悴的小魚拎著個食盒,低著頭,神情恍惚地走過來。
祁玉伸手攔住了她,笑道:“走路不看路,小心掉進塘裏。”
“唉——”小魚微微地歎息了一聲,掀開食盒蓋讓祁玉看了一眼。
“怎麼?他又什麼都沒有吃嗎?”小魚點點頭,滿麵愁容地說道:“都三天三夜了,你還是去勸勸他吧,老不吃飯可怎麼行呢。”
祁玉冷笑了聲:“喲,瞧你說的,你勸不聽我說的話就管用嗎?唉,男人們的心思啊,有時候你永遠也猜不透。你別管了,他心裏煩,讓他靜一靜吧。說不準吃了午飯就好了。”祁玉說著話,挪動沉重的身軀繼續往前走,剛跨出兩步她又回過頭來叫小魚:“端些酥餅過去,餓的時候他能墊點。”小魚投來感激的一瞥,自己隻顧著發愁了,這個好主意怎麼就沒想到呢。
廚房的大師傅楊福見小魚苦著臉提著食盒進門,就猜到楊昊一定什麼都沒吃,他勸小魚:“別擔心,這人心裏有事他胃口就不香,胃口不香自然就什麼都不想吃。你不要擔心,我燉了些濃湯,回頭你端過去,讓他多少喝一點,過兩天他心裏想通了就什麼事都沒了。”
小魚吐了一口氣,問:“家裏酥餅還有嗎?”
“有啊,今早才出爐的,他最愛吃這個。”楊福自西寧侯府創建時便在府中當廚子,府裏每個人的口味他都清楚,這種蔥油酥餅是他跟宮裏的一個禦廚學的,楊昊從小就特別喜歡吃。楊福搬出來一個用麥秸稈紮成的保溫桶,蓋子一掀開,一股香氣撲鼻而來。那些金燦燦的酥餅,倒勾起了小魚的食欲。這兩天他隻顧擔心楊昊了,也是一頓飽飯沒吃。
小魚捏起一塊酥餅正吃得津津有味,小四悄悄地溜進了廚房,他彎腰蹲在小魚的身後,貼著小魚的左肋,把手伸向了保溫桶。
“嘿!”小魚陡然見到一隻手從自己的肋下伸了出來,嚇的“啊”地一聲大叫。小四趁機把手伸進桶裏抓了兩塊酥餅便跑。
“打你這個偷嘴小賊。”楊福操起竹夾子追打小四,小四繞著柱子就跑,轉眼之間兩塊酥餅就進了肚子,手裏隻剩下一些碎屑。
“真好吃,楊叔這手藝越來越地道!都趕得上宮裏的禦廚了。”小四將手心的酥餅碎屑攏成一堆一口吞了。
“吃你的東西,那那麼廢話。”楊福聽他提起“宮裏”兩個字,怕又引起小魚的傷感,趕忙打斷了小四的話。
“有什麼不能說的?李富叔讓我回來報訊:部裏傳來消息,咱們公子爺要升官了。銀州別駕,過了年就上任。”
“啊!要到銀州去啊,那不是在關外了嗎?”小魚驚得目瞪口呆,其實她並不知道銀州在哪。
“這種事可不能亂說啊。”楊福也不信。
銀州別駕是六品官,公子爺原先是從八品,後來又降為正九品,九品到六品那可是連跳了三級啊。楊福雖然不知道前些日子宮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但從公子爺的臉上和這兩天京裏的動靜看,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今早自己去買菜,聽聞宰相舒元輿被神策軍逮捕下獄,七十多歲的人了被剝光衣裳吊打了一夜,硬是被逼自誣謀反,隨即全家老幼全部下獄。
“真的,我敢對天發誓。”小四說著這話,伸手又搶了一塊酥餅,楊福揚起手中的竹夾子,“別忙著吃,快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公子爺回府以後,李富叔就找軍中的一些舊友打聽宮裏的消息。他們說二十一日那天,宰相舒元輿和李訓意圖謀反,幾千名叛軍殺進了大明宮,見人便砍,殺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中書門下的高官都被殺光了。”
“啊!”小魚和楊福聽了這話都驚得目瞪口呆,果然是有人謀反。
“那公子,他,不是金刀衛嗎?這總不會參與謀反吧?”小魚緊張地問,有些語無倫次。
“你聽我說嘛,”小四嘴裏塞滿了酥餅,說話有些不利索,“金吾衛的韓大將軍跟李訓是同黨,金吾裏好多人都參與了謀反,牽累著金吾衛好多人掉了腦袋,不過咱們公子爺不是叛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