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片鬼城萬仞山(1 / 2)

楊昊到橫塞鎮的第二天才開始升堂視事。

他意外地發現橫塞鎮的政務並不像他想象中那樣混亂,這一切都得益於一個叫韓遂的人,韓遂三十六七歲年紀,身材高大,臉瘦且黑,目光中透著一股堅忍、銳利。韓遂現居巡城營參謀之職。參謀原本是指揮使的隨員,主掌參謀軍事並辦理往來文書,隻因秦中沉迷於享樂,對鎮中軍政事務一概不管,實權才逐漸落在這個看似野心勃勃的人手裏。

巡城營總共兩百零八人,由指揮使或副使統領,下設三個步軍隊和一個騎兵隊,步軍隊每隊四十人,設隊正和隊副各一人,騎兵隊六十人,設一名隊正和兩名隊副,此外還有二十名雜軍,負責看守城門和營地,由指揮使直接統領。

看得出所有的隊正和隊副都對韓遂十分敬畏,楊昊這才明白為何孟嚐這麼放心將永豐西北門戶交到自己手裏,名義上自己主事,實際上他是把人交給了韓遂。

楊昊不動聲色,認真詢問了鎮中的情況,很快就對橫塞鎮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橫塞鎮除了兩百零八名駐軍還有三百七十戶百姓,這些百姓大多來自關內和河東的失地流民,他們在鎮西北開墾土地,種植糧食和蔬菜,也放牧牛羊,但最主要的營生是製作鐵器出售給回鶻人,以換回牛馬、皮毛和幹肉,再將這些東西經永豐轉運至內地,換回糧食、食鹽和日用品。交易要經過幾道手,層層盤剝後流民獲利甚微,僅夠糊口而已。

巡城營的士卒是招募各地流民組建,軍官有招募來的,有從士卒中提拔的,多半帶著家眷。其中有三名隊正承認自己曾經在軍中服過役,因為戰敗或觸犯軍紀而逃亡,後流落至此。

問事完畢,楊昊又在眾人的陪同下到營中檢閱了這支隻有二百人的部隊。軍士們個個精神抖擻,騎兵座下的馬都是良種河西馬,養的膘肥體壯。但士卒們身上的服裝衣甲卻都已經破舊不堪,所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除了每個人手中的長槍由軍中統一配置外,刀和弓似乎都是自己出錢購置的,與神策軍和十二衛裝備的精良的橫刀不同,巡城營士卒們用的刀多是一種帶著護手的彎刀。

楊昊好奇地拿過一個士卒的彎刀,入手頗為沉重,打造的十分精良,隻是刀身的用鋼似乎差了點,用刀砍劈木樁,應聲而斷,竟是十分鋒利。

韓遂解釋說巡城營這幾年的主要敵人是回鶻人,他們沒有堅固的盔甲,因此用這種適合馬上砍劈的彎刀比直刃橫刀更為有利。當然若是跟河對岸那些鬼城的鬼兵們作戰,彎刀就遠遠不及橫刀使著方便了。

楊昊正想追問韓遂“鬼城”是什麼東西,忽見廚娘走過來說酒菜已經準備好,問何時開飯。眾人聞言心中頓喜,楊昊對隊正和隊副們說道:“今日我做東,請大夥吃個便飯。”眾人聞言轟然大喜。

韓遂忙叫過來一個隊副說道:“去告訴灶上今晚加餐燉肉,就說是長史大人請弟兄們吃肉。”隊副興衝衝地去了。楊昊聽了這句話心頭倒是一喜:自己初來乍到,不想讓韓遂誤會自己急著拉攏人心,要奪他的權威。因此隻請了幾個隊正隊副卻沒有過問下麵的士卒,韓遂現在主動提出來,並把恩賞都歸到自己頭上,這無疑是個友好的表現。

晴兒做慣了小灶,突然要她準備十幾個人的飯菜,不免有些手足無措,而且因為條件所限,這裏的食材也極其有限,晴兒費盡了力氣也砍不斷那些大骨頭大肉的,不得已她隻好請營中的兩個廚娘回來幫忙。

三個人頗費了一番氣力才把這頓飯準備好。

晚宴盡歡而散,待楊昊將醉醺醺的隊正、隊副們送出門外,對走在最後麵的韓遂說道:“明早我想出鎮去四處轉轉,韓大哥可有興致一同前往?”韓遂聞言有些受寵若驚,忙答道:“一定陪長史大人好好看看咱們這塞外風情。”

別過韓遂楊昊急來找晴兒,晚宴時,隊正們一再要求楊昊將晴兒請出來,楊昊讓廚娘去叫人,好容易晴兒才肯露麵,且破天荒地臉上露出了笑容。楊昊正覺得臉上有光,她卻隻陪眾人喝了一杯酒就退了出去。

楊昊在灶間的柴草堆上找到了晴兒,晴兒臉色有些疲憊,托著腮獨自發呆。灶膛裏柴火還沒有熄滅,紅紅的火光映著晴兒的臉紅撲撲的,楊昊意外地發現臉色紅潤的晴兒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嬌美。晴兒看到楊昊過來,忙站起身驚慌問道:“該上飯了嗎?”楊昊看她圍著圍裙卷著袖子,渾身油膩膩的樣子,心生憐惜,扶著她的肩笑道:“人已經走啦。”

晴兒鬆了口氣,慌忙撥開了楊昊的手。

“夫人今晚可累壞了。”正在灶上洗刷碗筷的廚娘說道,“大人,不是老婆子哦多嘴,夫人身子不爽利,您真不該讓她做這麼重的活。”

楊昊知道這個“不爽利”是什麼意思,心中頓時一陣愧疚,忙幫晴兒解開圍裙回到房中。廚娘早已將炕燒熱,又端來了熱水,然後就關門退了出去。楊昊有些尷尬,此刻出去,豈不等於告訴門外的廚娘自己跟晴兒根本就是一對假夫妻?那樣用不了多久閑言碎語就能傳遍整個小鎮……可是自己若是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