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豐州的計劃迅速製定出來,孟博昌親率永豐天德右軍四個營主力三千八百人,以及新近收編的新軍主力兩千五百人。新軍是孟博昌收服陰山南北的鬼城後,招募鬼卒編成的,鬼卒中九成原先就是唐軍士卒,散居邊地多年,與天鬥與地鬥更與人鬥,個個都是百煉成鋼的精勇悍卒,除了士卒孟博昌還從鬼城得了四員幹將:樸恩俊、索額、李昌林、馬赫尚,四人據說都有萬夫不當之勇,加上孟博昌族弟孟迪合稱“永豐五虎”。
豐安主力是李通親率的右軍兩個營和楊昊用晴兒帶來的六箱珍寶招募了一千五百名新卒。此外莊雲清從九娘關守軍中精選一千兩百人也隨軍出征。
攻打豐安城的真正主角是小齊金親自督師的回鶻林中部十三家聯軍。遊牧民族相對農耕民族在軍事上最大優勢並不隻是他們的馬和刀,還在於他們獨特的動員體製,在遊牧民族幾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是戰士,他們的生活技能就是戰爭技巧,弓馬騎射對於種田的農民是一項需要刻苦訓練才能掌握的技巧,而對於他們則是謀生的手段。
林中部有十萬人,可以出征的戰士有兩萬,這其中以小齊金親率的六千“鐵麵機勒”最為精銳,“機勒”一詞是音譯回鶻話,駿馬的意思,“鐵麵機勒”意譯就是“戴著鐵麵具的駿馬”,望文生義的人常常誤認為這是一支戰馬臉上蒙著鐵麵具的騎兵部隊,但實際情況是鐵麵具並不是戴在戰馬臉上,而是戴在騎士的臉上。
這是一支身著重甲的騎兵,所用的馬匹是回紇馬與河西馬雜交而成的三陽馬,這種馬耐力好、能負重、容易飼養,缺點是速度不算快,不耐熱。但在陰山河朔之地與天德軍交戰,這種馬的優勢卻十分明顯。
天德軍步騎雜用,機動性並不算高,守禦時以步兵為主,機動性就更差,這種情況下馬匹的速度往往並不是決定戰場形勢的主要因素,反而是馬匹的耐力和容易飼養等特性更為將領所看重。
除了六千“鐵麵機勒”,小齊金帳下還有四千“捆奴”,“捆奴”也是音譯,回鶻語的意思是“奴隸軍”,就是征用勇健奴隸組成的軍隊,這些奴隸有回鶻人、黨項人、契丹人、吐蕃人、沙陀人和少數唐人。“捆奴”步騎雜用,以步兵為主,擅長攻城。
開成元年八月初,三路大軍逼近豐州城下。此時城中守軍隻有不足五千人。
楊昊按照事先和孟博昌的約定,圍而不攻,讓小齊金的回鶻軍去打頭陣。攻城開始前,孟博昌在城南防地召開了一次聯席會議,兩家副將以上將領全部出席。
楊昊在這裏第一次見到了小齊金,他比孟博昌小一歲,但一臉風霜之色,乍看起來,似乎比孟博昌還大了兩歲。楊昊想象中的回鶻人都是披頭散發、不修邊幅的樣子,他們穿著用動物皮縫製的衣甲,說話粗聲大氣,豪爽而又粗野。但事實是小齊金和幾個回鶻將領除了發型、衣甲款式和武器外,其他的實在看不出來與漢人有什麼區別。
更讓楊昊驚奇的是,幾乎所有的回鶻將領都會說幾句漢話,對漢人的儀節風俗也知道不少。但是區別也很明顯,回鶻人的思維方式明顯與漢人不同。
鑒於豐州城牆高大、城外壕溝既深且闊,楊昊建議小齊金先圍困豐州一段時間,耗盡城中糧草,待城中內亂自生然後再攻城。此議一出,回鶻將領便一片嗤笑,在他們看來,勝利和榮耀就應該在戰場和敵人麵對麵、刀對槍地拚來,使用陰謀詭計來取勝,那絕不是一個勇士的榮耀。
回鶻將領認為欲破豐州上策是誘敵出戰,一戰定乾坤;中策是強行攻城,破城殺敵;下策才是高壘深溝困死敵軍,使其不戰自降。
當然這並不代表回鶻人就是一根筋、做事不講策略,實際上他們提出的一些計策讓楊昊極為吃驚。
“捆奴軍”主將密譜圖雷建議在豐州東北角的角水上築起一道大壩,然後挖掘一條溝渠到豐州城下,造成要放水浸城的假象,逼迫守軍主動出戰,然後在城外一股聚殲。楊昊不得不承認密譜圖雷的這條計策十分高明。
豐州的城牆雖然高大堅固,但也是土牆,土牆禁不起水浸泡,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何況七月以來豐州地區一直幹旱,城牆的夯土早已幹透,若是被河水一泡,立即就有崩塌的危險。城牆一塌,豐州無險可憑必敗無疑。
但問題是要在角水上築起一道攔河大壩談何容易?豐州一帶都是沙土,要想築起大壩,必須將沙土裝入草袋,這麼多的草袋從何處來?此外,角河和豐州城之間有一道石梁,要挖斷這條石梁把水引到城下,不是說絕無可能,但肯定費時費力。密譜圖雷玩的是一場心理戰:築壩若成,豐州必破。不管你有多麼不相信我能築成大壩,但隻要我在角河上丟下第一個沙包,你就不得不出城與我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