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安城的百姓一覺醒來,驚恐地發現滿大街上走的都是怛達兵,“怛達”是邊地百姓對室韋人的俗稱。令人不解的是街上的這些怛達人現在也穿著唐軍的號衣,打著唐軍的旗號,接管著原本屬於西寧軍的防務。
昨天夜裏駐守城南的虎營突然爆發叛亂,亂軍燒毀營寨並迅速攻占了豐州的南門。城南的豐州營和城東的破虜營奉命前往鎮壓。但兩營都是象征性地向叛軍射了幾箭,然後就退回了營地。破虜營的統軍校尉索額天明時驅逐了進駐營中的欽差,並拔營向南渡過黃河到落雁川施行軍墾去了。
落雁川地勢平坦,土質肥沃,是楊昊當初選定的十二塊軍墾區之一。豐州營沒有走,統軍校尉於洪老實不客氣地將曾重陽派駐的清肅隊禮送出營,他宣布豐州營的整肅已經完成,營中再無一個王黨分子。
此時駐守在城北的豹營也終日緊閉營門,不讓一個士卒出入,也不讓清肅隊進營。曾重陽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西寧軍中那些死硬分子由原先的陽奉陰違轉為公然抵製了。如果任由這股歪風邪氣蔓延下去,豐州的局麵很可能會失控。
在與張虎臣等人徹夜密謀後,曾重陽行使自己欽差大臣的權力,派使者北上大草原邀請李少卿的“歸義軍”進城接管城防。李少卿是室韋人,原名摩斯迷羅,世居雲州,因祖上有功於大唐,敬宗皇帝賜其姓李。其所率“歸義軍”隸屬幽州節度使節製,人數約八千,以室韋人為主幹,雜有沙陀人、契丹人和回鶻人。
歸義軍雖名義上隸屬河東,但常年活動在陰山東北一帶。對河東的軍令,有利則聽,無利則不聽。李少卿不僅接受大唐授予的官職,同時他也接受契丹和回鶻授予的官職、爵位,甚至他還娶了一位契丹郡主為妻。
接到曾重陽的密信後,李少卿率五千騎兵星夜馳援豐州。九娘關守將秉承曾重陽意誌,開關放行。李少卿分軍一千進駐豐安,自己親帶主力四千人奔赴豐州。曾重陽出城二十裏相迎,親手將豐州城防交到了“歸義軍”的手裏。
豐州在一年之內連經戰火,百業凋敝,民生痛苦。雖有庫銀百萬,城中卻無處可買糧草。本來籌集四個營駐軍的糧草已經讓張虎臣頭疼不已,如今陡然增加了四千人馬要吃要喝,張虎臣更是左支右絀,難以為繼。
曾重陽於是下令城中每兩戶人家供養歸義軍的一人一馬,士卒住在百姓家裏,戶主要好酒好菜招待,馬要精料喂養。有心懷怨懟,故意怠慢者一律嚴懲不貸。此令一出,豐州百姓是叫苦不迭。
李少卿的歸義軍,在塞北草原上無法無天慣了,進城之後驕橫之氣絲毫不能收斂。兵卒們見官府一味遷就,更是把城中百姓當做奴仆一般,要吃要喝要女陪酒,稍有侍候不到的,輕者辱罵罰跪,重則便是拳腳相加。被打百姓稍有反抗,士卒們便會將其一家老小牽到縣衙州署,讓當地官吏嚴懲。
官吏們整治的稍不合他們意的,士卒們便連衙署的官吏也一並辱罵毆打。曾重陽嚴令,縣衙州署大小官吏在處置涉及“歸義軍”案件時,一定要做到“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對行凶的歸義軍士卒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笑臉逢迎”,違者就地革職嚴辦。
曾重陽的曲意迎奉換來了李少卿的全力支持,待歸義軍部屬完畢後。曾重陽決定拿豐州營開刀,殺一儆百,徹底收服豐州駐軍。在此之前,曾重陽以欽差督辦的身份,宣布解散楊昊創設的民軍。民軍團哨兩級軍官一律就地遣散。
豐州人對楊昊創設的民軍多半持不滿態度。不滿的主要原因是擾民,上陣殺敵是當兵的事,既然吃了皇糧就應該上陣殺敵,守土為國。
小百姓安安穩穩種自己的糧,做自己的小生意,憑什麼要小百姓放下生計去舞刀弄槍?退一步說,興武練兵,守土衛家,是你官府的自由,但上陣打仗畢竟是男人的事,你讓青壯男子參加民軍好了,為何要大姑娘小媳婦也不放過?這不是擾民又是什麼?
因此當曾重陽宣布解散民軍時,豐州百姓是敲鑼打鼓,一片歡呼。那些被解了職的民軍團校尉和哨長們,一個灰溜溜地被責令限期離境,逾時不走的,由衙門公差遞解出境。
解散民軍的第三天拂曉,豐州四門緊閉,一千兩百名歸義軍士卒突然向西寧軍豐州營發起了攻擊。豐州營屬於西寧軍的警備軍,戰鬥力本來就不算強,在此之前又被清肅隊殺了近百名“王黨餘孽”。猝然被三倍於己的強敵圍攻,從一開始就處於極其不利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