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昊看的心驚肉跳,這種酷刑名喚“菜身”,是內侍省太監們發明出來的。他們將受刑人斬去手腳,塞入大甕中。然後在甕中倒入一種特殊的藥水,受刑人的傷口浸泡在藥水裏,既不能愈合也不至於立即發炎潰爛。藥水每三天一換,倘若不換,刑犯的傷口就是發炎腐敗,繼而高燒不退,受刑人將在無休止的煎熬中慢慢死去。
人性之惡莫過如此!自從親眼見識過這種酷刑,楊昊就開始厭惡那些外表恭順的太監。
“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麼?”楊昊捂著鼻子不滿地問道。
“楊刺史不覺得這個的麵容很熟悉嗎?”馬元贄陰著臉打望著楊昊。
“哦,”楊昊心裏有些驚奇,甕裏的這個人確實有幾分眼熟,但他不想再去看那顆人頭。
“請馬公公明示。”
“他就是林同為。”馬元贄一字一句地說道。
“林同為?!他不是死了嗎?”楊昊記得甘露之變後,林同為幫仇士良瘋狂迫害刺馬營,被年濠安排刺客給殺了,沒想到他竟沒死且落在了刺馬營的手裏。
“此人罪孽太重,沒那麼便宜就讓他死。”馬元贄惡狠狠地說道,隨即他又一臉諂笑臉道:“當年他殺了祁玉,楊刺史可是發誓要報仇的。您的大仇今晚就可以報了。”馬元贄丟下這句話轉身消失在夜色中。楊昊心裏清楚,林同為能活到今天,刺馬營中必定是有人在保他。自己殺了他報仇的同時,也就斷了自己的一條退路。李忱這是在逼自己站隊。
楊昊望著那顆被藥水泡的發白的人頭,心裏一陣感慨,真是人生如戲啊!自己與林同為的恩恩怨怨到頭來竟會是這樣一種結局,記得扳倒王守澄後,自己曾當街毆打過林同為,那時的林同為唯唯諾諾,哪裏有小青衣二號人物的半點風采?可是大明宮宮變後,他投靠仇士良,瘋狂迫害刺馬營,指使祁玉差點置自己於死地。而今,他就在自己眼前,縮在一口大甕裏。以前的恩恩怨怨一時都如風煙散。楊昊從皮靴裏抽出匕首準備結束他的痛苦。
“咳……咳……”
林同為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起來十分詭異。
“多謝……”
從林同為喉嚨裏擠出的聲音如同從地縫裏飄出來的一般,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林同為用渾濁呆目的眼最後地看了楊昊,眼神中透出了解脫的喜悅,他慢慢地揚起了脖子,默默地期待著。清白月色下,甕裏灰黑腐臭的水一動不動,林同為進入了禪定。
楊昊抬起匕首輕快地割斷了他的喉嚨,黑紅的血從裂縫中汩汩流出……
李衛和一幹侍衛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楊昊此行明裏隻帶了十名侍衛。張朗和三名侍衛負責白天警衛,晚間則由李衛和另外六名侍衛值宿。一炷香的工夫前,孟博昌突然來到閶闔客棧,進門後就把李衛叫了過去,詢問楊昊晚上和誰住在一起?李衛如實以告,孟博昌把眉頭一皺,說了句:“把他們掌櫃的找來。”
孟博昌是帶著侍衛來的,但說話時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李衛猶豫了一下,隻得親自去找閶闔客棧的掌櫃,誰知他一踏進前堂就被孟博昌的貼身衛隊給繳了械。再一看另外六個同伴早他一步已經被拘押在這了。
楊昊沒有責備眾人,孟博昌親自出馬,換成自己也照樣會被他繳械。楊昊撿起丟在地上的紅綾蓋在林同為的頭上,讓幾個衛士抬著大甕從客棧後門出去找塊荒地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