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隋臥虎夜襲龍威營都可以稱得上是一場經典的戰例,籌劃、行軍、攻擊、掃尾,每一步都做的異常幹淨漂亮。
飛虎營總兵力不足一千五百人,出征時留下一哨人馬警戒小長安,龍威營齊裝滿員足足兩千號人;飛虎營長途奔襲七十多裏,趕到風鈴渡來不及休整就投入戰鬥,龍威營卻是以逸待勞;飛虎營是客軍來襲,離開小長安後,後方異常空虛,幾百馬匪都有可能奪取城池,飛虎營卻……
不管擺多少條理由,最終的結果卻是飛虎營取得了大勝,隋臥虎不愧是員能征慣戰的虎將,他是將所有不利的因素都巧妙地化解了,最終獲得了這場輝煌的勝利。
龍威營全軍覆沒,一個人也沒能逃出風鈴渡。飛虎營戰死兩百九十八人,受傷的士卒超過三分之一,隋臥虎本人的左臂上也有兩處刀傷。當飛虎營的士卒們押著數以千計的俘虜回到小長安時,整個城市頓時沸騰了。
百姓們萬人空巷,爭睹這少有的景觀。經過數年辛苦培育,小長安擁有人口兩萬戶,除了在朝廷的地圖上、名冊上還無名無分,論實力小長安幾乎在任何方麵都超過了附近的麟、夏、銀、綏等州。
百姓們厭惡戰爭,但他們無權無勢左右不了任何事情,他們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前線將領們的身上,比如隋臥虎,希望他們能用一場偉大的勝利來結束戰爭。隋臥虎做到了,這場輝煌的勝利讓所有人相信神策軍已經失敗,戰爭結束已為時不遠,小長安已經轉危為安。
持這種觀點的何止是小長安的百姓,勝利的消息傳到豐安、豐州、永豐,各地皆是一片沸騰,百姓們走上街頭載歌載舞歡慶這場勝利。
豐州已經成為大唐數百軍州中最為特殊的一個,這裏的百姓有著強烈的身份認同和地域認同,他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口頭禪是“我們豐州……你們……”。豐州官府與百姓之間的特殊關係是大唐其他地方所沒有的。
在豐州,官府的身影似乎無處不在,他們把手伸到百姓的衣食住行、家長裏短裏來,百姓在不斷抱怨的同時,對官府卻也產生了深深的依賴。讓豐州百姓放心的是,豐州的官府雖然把手伸的很長,但一切都在按規矩來,規矩是官府製定的,同時也是百姓製定的。
官府是規矩的主要維護者,百姓也是規矩的維護者,二者同時又都是規矩的遵守者。這讓豐州百姓感到自己實際上與官府是平等的。
正是因為有這種平等,豐州的百姓對官府做的不好的地方向來是不吝嗇自己的批評的。端起碗吃肉,丟下筷子罵娘。豐州百姓可以對官府的行政和人事品頭論足,心裏不快時還可以跑到官府衙門門口大罵三聲。
對百姓的辱罵官府不僅不能壓製,還要認真傾聽,各級官吏的一個重要職責就是傾聽百姓的心聲,並逐漸改進行政中的弊端。
這麼說豐州似乎就成了完美的天堂,實際上並不是這樣,豐州存在的問題很多,許多問題還十分棘手,雖然官府對百姓已經做了很多讓步,但離百姓當家作主的還差著十萬八千裏。當然百姓也並非要把官府踩在腳下,他們要的其實隻是清廉、能幹、大公無私、能為百姓謀福利的官府。
在豐州若是聽到某些外地人在酒肆裏詆毀豐州官府時,先前還和官府不共戴天的那些人會突然轉變方向,不假思索地站在官府一邊為官府的種種不是辯護。若是辯論不過,捋起袖子跟人打上一架也是常有的事。
豐州人對官府的信任和依賴還表現在官民同苦同樂,像隋臥虎大勝龍威營這樣的喜訊,就成了所有百姓共同的喜悅,因為他們還相信官府,官府的敵人就是他們的敵人,戰勝了敵人當然是一件值得歡慶的事情。
楊昊對這場勝利既興奮又覺得來的有些突兀,甚至一度感到不夠真實,同樣抱這種想法的還有張伯中。這些天張伯中一直忙於中受降城的重建,楊昊南征朔方時他曾短暫回豐安來代理過一段時間政務,楊昊凱旋歸來後,他便又回到了中受降城。
雖然遠離權力的核心,但張伯中對最近南方發生的一切卻十分關注,楊昊因為金鈴一案處死了隋方讓他隱隱不安,他能理解楊昊對律法威嚴的極端推崇,但這並不意味著張伯中就認同楊昊的這種做法。事實上,他認為楊昊這次做的有些過火,至少是欠考慮。
隋臥虎畢竟是河東降將,隋方又是隋家的唯一血脈,隻憑這兩樣就要求處理這樁案子時必須慎之又慎,稍有疏忽便有可能留下難以言清的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