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忽悠,忽悠,忽忽悠悠(1 / 3)

一個深秋的午後,楊昊從五軍大元帥府飛馬直入郡公府,穿儀門,走抄廊,轉彎抹角,直抵宣明堂外才下了馬。又一陣風似的穿堂過室,過了三層簽押房,從暗門抄近路進入第四進的小書房院子。

一株落光了葉子的棗樹下,呂芮正一個人靜靜地躺在搖椅上,臉上蒙著個手絹,愜意地曬著太陽,楊昊咳嗽了一聲,從她身邊路過,帶起的一陣風吹掉了蒙在她臉上的絲質手絹。呂芮閉著眼正睡的香甜,嘴角微微上翹,勾勒出微笑的臉。

楊昊見她沒有動彈,便又折身回去,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說:“回屋睡,別凍著了。”

他回到書房,先抄著銅盆裏的涼水洗了把臉,用衣袖一擦就端坐在了書案前。

楊昊從貼身文袋裏拽出一封信,拿了剪刀剪開書信一角,費力地將信紙從信封裏拽出來。那是一種用絲棉特製的紙張,堅韌結實如羊皮,用力撕扯不易爛,用水浸泡三天三夜紙上的字跡仍如新寫的一樣,但有一樣,這種紙十分怕火,放在火邊輕輕一烤就會發黃變脆,用嘴輕輕一吹,就灰飛煙滅了。

呂芮進來了,雙手捧著一碗茶,迷瞪著眼,臉上掛著剛睡醒的慵懶,腳則像踩在棉花團上一個勁地發漂,整個人懶洋洋的,似乎站著也能睡著。

她把茶碗放下,就杵在那心不在焉地為楊昊磨墨。

楊昊擺手說道:“去去去,犯困就邊睡去,我這不需要你侍候。”

呂芮聽到侍候兩個字,眼睛突然一亮,說:“你要侍候我。”楊昊白她一眼,沒好氣地說:“有那麼多人伺候你,你還知足,我聽說你把衣揚喚來喚去,跟喚一條狗一樣,你可真有本事啊。”呂芮幽幽一歎,說:“有什麼法子,我不狠些,就無立足之地了。”

楊昊笑罵道:“你呀,先不知足,你瞧瞧這府裏統共就你跟晴兒兩個,那位現在是觀世音菩薩附體,矜持的像尊佛,讓他親近不得,算來算去不就你一個得寵嗎?萬千寵愛於一身,你還不知足,你出去打聽打聽,別說我一個大元帥,當朝郡公,就是刺史將軍們,哪個家裏沒個十個八個的,茶壺一個茶杯十個,誰個有你受用?”

呂芮聽了這話,仍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說:“我這一個茶杯配你一個茶壺,不錯,可,五軍大元帥、當朝郡公,自打您從大同川回來,幾日了?你我夫妻恩愛如何,你可曾碰過我一下。就算我體諒你,奈何她們一個個饑渴難熬啊。”

楊昊笑罵道:“滾一邊去,再敢胡言亂語,從此打入冷宮。”

呂芮道:“喲,瞧你能耐的,你這一個大茶壺照管不來一個小茶杯,好意思凶嗎,換成我是個男子漢,我就找個茶碗在裏麵倒半碗茶躺裏麵淹死算了。”

楊昊不禁有些氣短,支吾道:“這,這,我這不是忙嗎?”

“你當然忙,忙著跟下屬們喝酒,忙著帶你義子出去打獵,忙著陪你的侄兒侄女們瘋……您什麼時候有空到我這忙忙呀。”

楊昊笑了,說:“你別吵了,等我寫完這信,我就和你姐妹忙忙。”

呂芮聽的心花怒發,精神一振,墨磨就勤快了。卻見楊昊寫兩句,就咬著筆杆發會呆,心裏又有了氣,催促道:“你倒是寫快點啊,一封信要寫多久啊。”

楊昊說:“好久沒寫東西了,現在是提筆忘字啊。”

呂芮道:“現在知道寫東西費腦子了吧,當初勸你不要把穆瞳派出去,你不聽呢。”

穆瞳在豐州時就是楊昊的書辦,文章華美,更兼悟性極好。楊昊兵敗逃入大漠後,他和呂小楓、秦思虎糾集了一夥人在邊境以走私食鹽為生,被官軍清剿無處藏身,先後投奔了昊天商社。呂小楓被吳成龍留在昊天洛陽總社,他則被調往河洛、山東之地的分社裏曆練。

楊昊東山再起後,二人他派信使送信給楊昊要求返回西北,楊昊沒有答應,而是鼓勵他們繼續留在昊天商社,紮下根,學好本領,並許諾將來必有重用。

呂芮提起穆瞳自然有她的用意,她是想借穆瞳牽出呂小楓。

呂芮想在小長安借她孺人的身份做點生意,賺點小錢,她自己又不方便出麵,呂芳和顧大華雖然能幹,畢竟腦子不太夠用,身邊沒有一個得力的人,這才想起呂小楓。呂小楓倒是願意回來,但楊昊不願意。

呂芮也知道楊昊不喜歡呂小楓,不敢正麵勸說,隻能見縫插針那些話旁敲側擊。

楊昊曉得她的心思,故意裝糊塗,卻笑道:“穆瞳能幹是能幹,但即使他在,這件事他也不能插手,這是刺馬營裏的事。唉,觀軍容使的觀字怎麼寫?我最近老是提筆忘字呢。”

呂芮心裏默默一歎,俏眼白了楊昊一下,說道:“你呀,什麼叫提筆忘字,你是根本就不會寫好不好?”邊說邊用手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了。

楊昊捏捏她的鼻子,說:“會寫兩個字了不起啊,我隻是不會寫正體字罷了。”

呂芮朝他吐了吐舌頭,問:“誰要做觀軍容使了,那可是個大官啊。”

楊昊道:“大則大矣,卻是如空中樓閣,好看不中用啊。”

呂芮驚道:“我聽說做這官的多是太監,誰要升官了?仇士良麼?哎喲,我說你是不是糊塗了,他那樣害你,你還要保他升官。”

楊昊說:“明升暗降,有什麼不好。”

呂芮說:“就你聰明,明升暗降的把戲,他難道就瞧不出來,人家肯就範,我看你這信不寫也罷,寫了也是白寫。”

楊昊抬頭笑道:“你再這麼吵下去,這信我一天都寫不完。”

呂芮無奈地閉了嘴,她在楊昊對麵安靜地坐了一會,輕手輕腳地走到院子裏,看養在缸裏的兩隻金魚,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她又折了回來,躡手躡腳地站在楊昊背後,兩肘撐在他的背上,趴著看他寫信。楊昊用空白紙把寫好的兩頁信蓋住不讓她看。

呂芮嘟噥了一句:“小氣鬼。”

楊昊終於寫完了最後一個字,正要檢查一邊,呂芮已經一屁股坐進了他懷裏,櫻桃小嘴火速遞到,楊昊被她撩的火起,抱緊她的頭,狠命地親吻著她的唇,氣喘籲籲地說:“姓呂的,看爺今天怎麼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