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風整整衣冠,邁步而入,望著坐在宮燈下的一個老太監就磕頭,那太監冷笑道:“喲,劉學士,您要拜佛,也得拜真佛不是,你看清了,咱家是具泥胎,不是佛爺。”
劉彥風抬頭一看,果然不是仇士良,一時又驚又恐又是羞愧,竟至熱汗淋漓。太監領他進了值房內室,他瞧定了歪坐在胡椅上的仇士良,這才叩頭拜道:“晚生見過老大人。”
仇士良擺了擺手,示意他起來,又指了指斜對麵的一張胡凳,示意他坐下,劉彥風謝了座,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
仇士良這才動口問道:“曲澤那邊皇帝是怎麼判的。”
劉彥風如實回答了,不待仇士良問就說出了自己的見解:“此例一開,隻恐他借萬壽節之機,召請不軌之臣進京,要對仇公您不利呀。”
仇士良問:“你聽到了什麼嗎?”
劉彥風道:“近來盛傳多處藩鎮上表請求表彰仇公功勳,學生怕他借題發揮,以光麵堂皇之名,暗施小人之策。搞出明升暗降的把戲,來害老先生、”
仇士良道:“你能看出這一點,足見你不是個糊塗的人,我實話告訴你,陛下已經決定封我為十二軍觀軍容使、檢校司空,左衛上將軍了。”
劉彥風聞言大驚失色,連聲說:“老先生,萬萬不可從命呀,觀軍容使,位高職虛,隻恐……隻恐他要對老先生不利呀。”
仇士良:“邊帥上表為我請功,陛下天高地厚之恩,我若推辭豈不成了不識好歹?”
劉彥風道:“可恨,可恨,是誰這麼陰毒,要害老先生?”
仇士良道:“我剛剛誇你不糊塗,你就犯起了糊塗。老夫在宮中三十年,哪日不在風口浪尖,見招拆招罷了。”私下裏叮囑了他一些話。
劉彥風出來對眾人說了,眾人皆喜道:“老先生如此鎮定,我等也就心安了。”
其中隻有一個叫餘晨灣的,世襲郡公,尚益陽公主,任職鴻臚寺少卿。益陽公主是文宗皇帝李昂一母同胞的姐姐,隻因七歲時不慎跌入太液池凍傷,從此腦子就不大靈便。
文宗皇帝為了自己這位姐姐真是傷心勞神,左選右選,選中了餘晨灣為駙馬,餘晨灣出身世家,世家紈絝子弟的一切惡心,在他身上都有驚人的體現。但李昂還是看中了他的一點好,就是對益陽公主是真心實意的好。
餘晨灣曾做過內侍省少監、工部司官、長安縣縣令和刑部主事,有個綽號叫“催命鬼”,說他殺人如麻,是仇士良在朝中著力培養的鐵杆,正因殺人太多,官聲不佳,雖然出身顯赫,又有仇士良這個大靠山,官卻是越做越差,最後竟然去了鴻臚寺,坐起了冷板凳。
坐了冷板凳後的餘晨灣氣焰大大收斂,成了長安城有名的“餘迷糊”,除了進宮麵聖,腰裏總是別這個小酒壺,成日裏喝的醉醺醺的。
這日,他出宮後,沒有回安興坊的家,而是呼朋喚友去了平康坊,違禁翻牆,到曲舍裏吃了個大醉,搖搖晃晃回家來,此時坊門未開,他便猛踹大門,一邊叫罵不歇,一時驚動了邏卒,過來要鎖拿他,他指著邏卒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是當朝郡公、仇觀察使的門生,你敢拿我?”
邏卒聽了這話也惶恐,他見了更是得意,一時興起竟操起一塊青磚將一個邏卒打的頭破血流,這一下,邏卒們不幹了,一擁而上將他鎖拿了去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