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樁一件件的醜行惡事彙集在一起,宣告了太平王的好日子受用到頭了。
入夏之後,一道聖旨,大將餘晨灣親率八百禁軍衝進了崇仁坊郡王府。
削爵免職、抄家、三堂會審、入獄,一套接著一套。坐慣了太平王,哪受得了這折騰,剛剛抄了家,還沒來得及三堂會審呢,太平王便一命嗚呼,歸了西。
直到這時,人們才發現,這位譽滿京城的太平王,實際還非常年輕,傳說中美女滿屋、金玉滿堂的西寧王府,其實不過比尋常人家大了幾號,說富貴也富貴,說奢華也奢華,但也就那樣,比下有過,比上還顯不足。至於他的家產到底被抄了多少,因為有公主護著,實際上也是大打折扣。
西寧王倒了,壽春公主還是壽春公主,待丈夫的葬禮一了,把西寧郡王上的幾個鎏金大字扣下來,換上“壽春公主”四個字,搖身一變,王府成了公主府。公主到底是個出過家的現世菩薩,在西寧王的葬禮上她就宣布今生再不嫁人,為了顯示不二之心,她把西寧王丟下的兩位孺人:秦家母子,呂家母女,統統留在公主府,待若親姐妹。
世間多少繁華,總被雨打風吹散。
又是一年秋風涼,西寧王的故事早已變成了傳奇,隻存於懷舊人的記憶裏,再好的茶飲了幾遍後也要寡淡無味,那茶葉也隻能倒掉。
隻有一個人仍關注著有關故西寧王的一切,他就是大唐的天子李忱。
他穩穩地坐在龍椅上,望著如螞蟻般退去的朝臣,心思悠遠曠深。
現在天下太平,內無閹黨掣肘,外無邊患擾民,李德裕已被貶斥,牛黨官員正在自己的天威震懾下戰戰兢兢地為新朝效力,黨爭雖然沒有平息,但已不足為患了。
即使是桀驁不馴的藩鎮也沒有趁新君初登大寶,根基不穩,而搞出什麼亂子。
大唐的天下祥和一片,盛世太平就是對一位天子的最高褒獎,坊間已經有傳言把他稱作“小太宗”了。
他聽過淡淡一笑,似如清風過耳,心裏卻美的像飲了花蜜,甜透了。隱忍了這麼多年,他終於可以一吐胸中的悶氣了。他怎麼能不開心?可他還是常常麵色凝重,展顏歡笑時也總不能盡興。
有一個人,有一個人讓他一想起來就不痛快。
楊昊,西寧王楊昊。
這廝膽敢蔑視朕,羞辱朕,朕隻要在位一日就絕不能讓他有好果子吃。
你是朕一手扶持起來的,卻在關鍵時刻背叛了朕,害朕苦苦又熬了五年!這五年朕熬白了多少頭發,你知道嗎?人生有幾個五年,大唐又有幾個五年,朕恨不得咬你一口。
唉,好在你終究沒有食言,助朕重掌江山。朕原諒你吧。
你是先帝老臣,朕本不願為難你,新仇舊怨一筆購銷又何妨?你逼死了孟瓊,朕能容忍,你不擇手段,騙了朕的女兒,朕也能忍。畢竟你曾與大唐有功,你敢用激烈手段助先帝逼刺馬營元老重臣同意解散刺馬營,並一舉擊殺冥頑不化者,這份膽識、智謀,朕也欽佩。
隻要你向朕低頭,朕不僅饒你性命,還會重用你,朕是小太宗,心胸有那麼狹小嗎?
你卻偏偏要逆朕?朕要賜名給你,讓你認祖歸宗,你卻說姓名受之父母,不能更改。不學無術的東西,身體皮膚發才受之父母呢。朕是天子,是君父,給別人賜名,別人求之不得呢。不識好歹!
也罷了,你不願承朕的恩情,朕看在李晴的份上寬恕你,誰讓朕虧欠她呢。
你隻要老老實實呆著,做你的太平王,朕會讓你富貴終老的。可你呢,你做了什麼?逼死孟瓊你不是主謀,毒死孟瑤你是主謀吧,你的表姐你都不放過,你的心怎麼這麼狠?惡事做絕,你也知道怕了,不辭而別跑了。跑,朕的天下,你往哪跑?!朕讓你上天無門入地無縫。先帝屍骨未寒,就屠戮忠臣?那又怎樣!朕是天子,朕說他是忠臣,他就是忠臣,朕指他是佞臣,他就是佞臣,朕要告訴天下,這個人從來就不曾出現過,他就不曾出現過!
三千年來誰著史?朕來著。
你這個桀驁不馴的混賬東西,傷透了朕的心,你以為從大兵圍困的西寧府裏無端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見了蹤影,朕就奈何不得你嗎?朕的羽林衛是幹什麼吃的,神策軍是做什麼用的?朕遲早拿住你。
你等著吧,等朕梳理了小青衣,你的末日就到了。狗屁的小青衣,還手眼通天呢,衣揚就應該拖出去砍頭,當的什麼狗屁差?
最恨汪春和張鶯鶯這兩個逆臣,一麵向朕表忠心,一麵卻協助佞臣竄逃,朕要是拿住你們,定讓你們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