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忐忑地看了看曲歌一眼,他笑著示意我沒事,我於是站起身來,弱弱地跟著曲阿姨慢慢地朝她的臥室走去。

她走在我的前麵,且沒有回頭看我。待我們都走進房間的時候,她對我說:“把門關上。”

那一刻,我心情說不出來的複雜。我感受到了她和曲叔叔心裏對我的抵觸,但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沒有辦法,我還是得麵對的。

我關上門的那一刻,曲歌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指了指手機示意我看手機,我點了點頭,隨即拿起手機,見他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別害怕,一切有我。”

這句話讓我忐忑的心鎮定了不少,我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擠出笑容轉身望向曲阿姨。未曾想,我所看到的,是一張冷若冰霜的麵龐。

她坐在床沿上,坐得筆直筆直,表情威嚴得如同塑像,她招了招手說:“姑娘,你過來。”

我注意到,她沒有喊我“勝男”,而是叫的“姑娘。”

我臉上好不容易盛開的笑容頓時又隱匿了起來,我怯怯地走了過去,坐在了她對麵的椅子上。那是一把有年代的高腳藤椅,我說不清是什麼材質做的,上麵刻著繁瑣的雕花,似乎是一件古董。曲歌的家裏,這樣古老的物件隨處可見。

“姑娘,我一直挺喜歡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是一個實誠的孩子,現在這樣的孩子不多見。”曲阿姨雖然第一句話的態度很是溫和,但是表情卻並未曾改變。

我有些艱難地應了一聲,她又說:“可是我沒想到,你比一般姑娘的心思更深啊。”

我駭然地抬頭看著她,我沒想到她會給我這樣的評價。我望著她:“阿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姑娘,我是過來人了,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米還多,這點兒小心思騙不到我。與其在這裏和我欲蓋彌彰,不如痛快承認得好。其實,你這樣的姑娘,這個城市裏很多見。但是我沒想到,我倒是錯看了你。”曲阿姨的話語十分溫和,卻像刀子一樣剜著我的心。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她所指的什麼。都說這世間最難琢磨的是人心,此前,我怎麼都不會想到,我一向敬重的曲歌父母會有這樣盛氣淩人的一麵。

“阿姨,我不懂您說的是什麼意思。你不妨明說好了。”我不卑不吭地回答道。

“你既然還跟我繞彎子,那我也不妨和你明說。姑娘,你做不了我們家的媳婦。我們雖然不是什麼顯赫家庭,但是對於娶進門的媳婦還是有嚴苛的家規的。不過,既然你這麼有先見之明,來個先斬後奏。那我們也隻好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條,孩子生下後你撫養,我們給你一筆豐厚的撫養費,直到孩子長大成人。第二條,孩子不留,我們給你一筆精神補償費,你和曲歌分手。你想要什麼樣的工作,或者想回老家,我們來安排,保你後半生無憂。你好好想想,這兩條無論哪條你選擇都不會吃虧。所以我說,姑娘,你其實很聰明。你早就知道我們曲歌不是一般人,是吧?”

我怔怔地看著她,我不敢相信這個之前如此和藹可親、給我張羅菜肴、會給我母親禮物、說起老家淚水漣漣的親和老太太,會一下變得像現在這樣冷冰冰、這樣威風凜凜、這樣把自己的優越感淩駕於他人的尊嚴之上。不過,我不得不承認,她比一般有錢人有人情味得多。至少她給我的兩條路,還算是念著一份情的。

難道,我還得感謝她麼?

我的心裏一陣陣地發涼,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因為一直沒有吃飯,其實我的身體已經有些微微地發虛,我努力支撐著自己一字一句地說:“阿姨,我沒想到有生之年我會從您的嘴裏聽到這樣的一番話語。因為之前,我一直把您當成我最值得尊敬的長輩。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是我也想和您說說我的感受。”

她的眼裏透著精明的光芒,那種感覺,不再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卻像一隻精明的狐狸。我知道這樣形容很不恰當,可是,當她斜倚在床頭微眯著眼睛用不屑於顧的笑容看向我的時候,我真的那麼覺得。那一刹那我甚至有種感覺,她似乎早就在等著這一天的來臨。

我頓了頓,咽了口口水,快速地在腦海裏組織著語言,然後我說:“阿姨,首先第一點,我和曲歌是真心相愛的,我知道他從未和您提起過我們的相戀過程,導致您先入為主地認為我是有所企圖,這點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事情並非您想的那樣;第二點,您給我的這兩條選擇我都不會接受,因為我覺得您在淩辱我的尊嚴。或許在您眼裏您覺得像我這樣的草根姑娘不配有尊嚴,但是我不但有而且我的自尊心很強,坦白說被您這樣說,我真的很傷心;第三點,這件事我不會再摻合並且不會再發表意見了,您有任何決策您可以和您兒子商量,最後給我一個判定,事情既然發生了,我覺得總是得解決。但是我不是您想的那種女人,我也希望您兒子那裏會對我有一個公平公正的評價。我說完了,阿姨,我身體有些發虛,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