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陣沉默,不是我不願意講出顧永源的名字,而是我那時候已經說不出來話了。一旦開口,我擔心我所有偽裝的疏離全部會被悉數瓦解。我不想這樣。

人非草木,即使是決定從此把心思全部傾注在顧永源身上,對曲歌也無法說放就放。畢竟,他是我深愛了多年的男人啊。

他突然用力把我的身體扳了過去,不由分說地就一把抱住了我,我極力掙紮,用盡所有力氣把他推開。我們兩都踉蹌得往兩邊後仰,下一秒,我就聽到了他自嘲的笑聲。

“嗬嗬,你真的不愛我了……真的不愛我了……”他的聲音讓我心碎。

可是我不得不逼著自己去逞強,我生硬地說:“對,一切都變了,我們早就回不去了。哪有女人那麼傻,會等一個男人那麼多年呢。哪有?”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我隻是需要說一些什麼來表達自己的立場。

“嗬嗬……對……你等累了……等累了……”他自言自語地呢喃著,癱坐在了他身邊的椅子上。

“你也別太難過,你給我的傷害也很重。我們,算是扯平了。”我都不知道我為何會說出這樣賭氣的話語來。我也是瘋了,既然撕破了臉,索性就不管不顧地往對方的心尖刺去好了。

反正,越是回不去的我們,就越能提起精神和勇氣去迎接下一站的來臨不是麼?嗬嗬,為什麼我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下來?一切不都是命麼?他早不斷晚不斷,偏偏在顧永源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後,他跑來告訴我他終於自由了……嗬嗬。

“對,我的確傷你很深,我讓你承受了太多太多,我一直打算用我的下半生來彌補,來贖罪。可是現在,你告訴我,你愛上別人了,你不再等我了,你等累了,你要和別人共度餘生了……嗬嗬。對,我咎由自取。我活該孤單一輩子。對不起,勝男,我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我已經失控了。但是請你記得,你為我等了那麼多年,現在,輪到我等你了。如果你和他過得不好,如果你要回頭,我會一直在原地等候。如果你過得好,我會深深祝福。”我聽到了他聲音裏的哽咽聲,我可以想象他的難過。他本就是一個重感情的男人,說出這樣的話,對他而言無疑是抓心撓肝。

他還是很快就釋然了,這就是他。他即便是在最難過最難過的時候,他也能找到最快讓自己釋然的辦法。他的天性注定了他不會沉迷痛苦,他太懂得審時度勢,他在任何時候任何情形下都能迅速恢複理智,他能在上一秒還痛苦無比下一秒便說出如此豁達的話語。這是他的天賦這是他的本事,也是他最殘忍的一麵。

我不由得笑了,也好,難道你指望他一個男人會像你一樣痛苦無比不斷癡纏麼?他送上祝福,不恰恰是你最想要的結局麼?

我輕輕地拭去自己的眼淚,我轉過頭來衝著他微微一笑,我說:“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你是個成熟的男人,我知道你能麵對任何局麵。”

他聽我這樣說,突然冷笑了一聲,然後猛地站了起來,一揚手便把我桌上的花瓶再一次推倒在地,花瓶碎地後的清脆聲在我的心裏也劃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他冷冷地說:“這才是我他媽最想表達的心情你知道麼?你知道把自己認定的女人拱手讓給他人的心情麼?你知道當我解決了一切打算給你幸福的時候你告訴我你要離開的心情麼?勝男,我現在的心情就像這花瓶一樣,碎成片了。可是,你說得對,我是個成熟的男人。嗬嗬,我他媽是個成熟的男人。”

他話語裏隱忍著的那些情緒一一被我捕捉到了,我明白他所表達的是什麼,我也知道一直以來他都以成熟來標榜自己。所以,哪怕在愛情裏,他也總是戴著麵具,他想讓我看到他在愛情裏最完美的一麵,他想解決好一切後患來給我最好最極致的幸福。他和顧永源相比,少了些真實和煙火,少了些衝動和莽撞,他於我而言一直是一個飄在雲端的男人,很多時候我仰視他,很多時候他拉著我一起飄向雲端,但是就是因為他一直以完美苛刻著他自己,所以導致我們的愛情無法落地。

還好,在最後的最後,我終於看到他卸下了麵具露出最真實的他自己,他這樣惡狠狠的語調和這樣不甘心的話語,倒是讓我覺得欣慰。我覺得這一場愛到了最後,我終於見到了他卸下所有防備、卸下所有麵具時的模樣。這樣的他不再完美,但是真實。

“對不起。”我輕輕地說。

他抬起頭,目光如海一般浩瀚,他說:“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的眼淚又一次洶湧而出。不知道為何,見到他這樣,我止不住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