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就是空靈樂坊!”小崩子看不懂她這反應,隨口又強調一句,“芷泉街的空靈樂坊!”
幽夢心跳忽然就亂了,嘴唇顫著問他:“你方才……提到那男人叫什麼名字?”
小崩子一愣:“他?蘇稚啊。”
“蘇稚……”幽夢若有所思,神情變得呆滯,情不自禁地囁嚅起來,“空靈樂坊……琵琶……蘇稚……蘇樂師?”
小崩子不知她心底正排山倒海,不以為意地附和:“是,樂坊那裏人就稱他為‘蘇樂師’,沒毛病啊。”
這太出乎意料了,幽夢宛如受到驚嚇,不覺中緩緩將手掩到唇上,目光凝重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想到曾聽樂坊外那個賣梨的老頭說:“聽說那位樂師是個相貌極好的年輕男子,頗有仙人之姿,琴技又高,想不迷住女人的心竅也難了!”
後來她坐在樂坊裏向侍者求證:“這蘇樂師真的是天人下凡?”
侍者說:“公子,您看看樓下的貴客,那些上流圈兒裏的貴族小姐可都是衝著他來的,他若不是天人,怎能如此受追捧呢?”
等到靈修曼妙的歌喉和著琵琶悠揚彌散,她手執扇柄撩開一攏珠簾,視線望去,那歌台隱暗處坐著一個白衣男子,低眉彈奏懷裏的琵琶,一曲將盡,他曾稍稍抬首,卻因為太遠,那相貌終未能被她看清。
之後靈修來奉茶時與她聊起:“不瞞公子,我們這位蘇樂師,雖然在音律上有過人的天賦,可他卻不幸身患啞疾,無法一展歌喉。”
她便好奇,甚至帶著調笑的味道:“他既然是個啞巴,那他如何教會你們唱他的曲子?”
靈修說:“蘇樂師教唱不必口耳相傳,一切的玄機,就在於他的那隻琵琶。”
“不就是琵琶麼?有什麼特別的?”
“或許公子不信,他的琵琶有靈性,別人彈,隻是普通的琴聲,而隻要是他彈,就能用弦音讓人明白他心之所想。”
後來她就是為了驗證這一點,悄悄潛入了樂師們居住的後院。她在那間透著燈的屋外探身將眼湊上,竟不慎窺見有個男人在裏麵更衣,脫得一絲不掛……
男人聽到她尖叫聲走到門後,“你……你是蘇樂師麼?”她忍著難堪問他,“如果是,你就敲一聲,不是就敲兩聲?”
等到男子放下了戒備,他在她背後的門框上輕輕敲了一聲。
她問出心中疑惑:“我見過坊裏的靈修姑娘,她告訴我你的琵琶有靈性,外人彈隻是琴聲,而你彈卻能讓別人聽懂你的心聲,可是真的?”
他沉默一會,又敲下一聲。
她鼓足勇氣:“那……可否……讓我一試?”
沒想到他會答應,然後就用手裏的那把琵琶,帶她領略了一場至美、至傷的江南。從煙雨到霜雪,蘊藏在他的曲聲裏,那依稀可辨的山高水遠,歲月柔長,給了她刻骨銘心的悸動。
她聽完就想矯情地調侃他一下:“樂師,昔有伯牙鼓琴,子期善聽,高山流水。今有我在你門前聞琴讀心,曲話江南,你說我……算不算得上是你的知音呢?”
當時這話問出口,她便覺得難為情了,哪有這樣恬不知恥將自己比作先賢的?簡直羞死人了,於是她丟下折扇便跑了,想不到後來竟然從靈修口中得到了他的回答:“那夜在他回房不久,有位聲音不熟的姑娘,隔著房門向他請教曲子,後來與她撫琴閑聊間發覺,那竟是一位知音人。”